「。」白明月沒回答。
「妳記得。」
白明月沒有否認。
心裡正在計畫。
她拿起可通往其他船艙房間的電話。
但是,她再度被關起來。
自從那晚之後沙爾汶不見她。
她被關在世界號上他那海上公寓的房間裡。
「只是來看看妳。」
「那你可以回去,我過得很好。」
國外偶然有傳聞他去世的消息,都被當成未經證實的流言。
「和我結婚,但是放過你家裡的人和敵人。」
她鼓足勇氣轉身,只見他已經站在她面前。
她向來有仇必報,有恩必還,前王儲和王儲妃她想保全他們,以及被沙爾汶以改革之名軟禁的無辜皇家成員。還有她的記者朋友們以及工作夥伴得以平靜安全生活。
「如果我的夢是真的,你並沒有任何改變。」
「我不想改變。」沙爾汶對這個世界極富野心。
「你會考慮我的條件嗎?如果我答應留下來。」她把手疊放在他平放在膝上的手。
她沒有回答。
「妳不離開的話,我不會再改變主意讓妳走。」
他不相信她什麼都沒想起來,他相信她記得。
「放了我們,我只是來做生意。」
「妳現在是我的俘虜,沒有資格命令我,更沒資格談條件。」他用手指抬起她小巧下巴。
等沙爾汶從過去回過神來打開雙眼,白明月已經站在他面前。
當他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兒,她正定定的看著他。
「妳醒了。」他走到床邊坐下。
她只是冷漠的看著他。
他先派出打理吃住的人已經在邊界等他。
「其他人稍晚會到。去幫我請個希臘醫匠。」
「是。」
「是。」
阿爾琲托在太陽升起之前抵達帝國邊界,他快馬加鞭,裹在他的披風裡女人在他懷中沒有掉下馬摔死算是幸運。
但是她如果不趕快得到醫治,恐怕也活不久。
昏迷的女人自幼就很聰明,母系家族出售大量絲綢給帝國,帝國商人和使者短暫停留之時教過年幼的她帝國語言,她也會幫忙父親的工作。
其父要帶領商隊出門之前因其母病過世,因為走一趟要好幾年,甚至長達十年,家裡已無其他親友,於是讓兩個女人假扮兒子和書僮,混在商隊裡。
結果路上遇到盜賊,她父親為保護商隊,在抵抗當中不幸過世。
「您是羅馬帝國的將軍?」
「妳!」阿爾琲托的副將差點因為她不禮貌的問話拔刀相向。
「我是尤里斯?阿爾琲托,羅馬帝國的將軍。」他舉手阻止屬下。
「可是這樣太冒險。」萬一路上又遇到盜賊。
「她必須快點受到醫治,晚了可能沒救。」他不想對屬下解釋自己想救這女人的行為是為了什麼。
阿爾琲托對抓來的商隊人員宣布,可以立刻自由離開,但是必須獨自面對沙漠不能帶走任何財物,昨晚他的屬下已經把盜賊處死,但是他們所有人、馬和所有財物已經屬於他,羅馬帝國的將軍。
她是自費前來,所以可以自由選擇住所,她怕被發現真實身份沒有和考古隊住同一個地方。
考古大半時間都是塵土飛揚或是隨便坐在地上,有時候甚至是古人的垃圾場席地而坐。
也因此她現在的衣服都很簡單,牛仔褲配上簡單上衣,和考古隊的大家聚餐時頂多棉布洋裝。
發著高燒的女人在整夜的趕路裡沒有睜開過雙眼,也或許是他專注於馬匹沒注意到她是否醒來過。
原本計畫好的行程因為碰見商隊被劫耽擱,又帶著新增加的人和財物,隊伍的行進速度更慢。
在接近中午的時候總算抵達一個規模不大沒有人跡的綠洲,身處沙漠裡太陽又大,他不得不讓所有人停下來休息。
他要副手看管那向他求援,明顯被盜賊凌辱過的女人,並表示到達安全的地方之後要她向他解釋發生什麼事。
他轉頭望向這人數不多精銳隊伍裡騎馬最快的士兵下令:「快馬到帝國邊境,找當地官員發消息回羅馬就說任務完成,詳情我回去再談。另外,找地方讓我們抵達時歇腳。」
「是。」
「求你救救我們。」
是女人的聲音,說的是帝國語。
「求你,不救我們也要救我們家小姐。」
有人拿起武器反抗,但羅馬鐵騎快速凌厲的攻勢沒有給這些人任何機會。
刀起刀落,瞬間他就解決敵人。
試圖逃跑的幾個商隊打扮的人也被他的人馬趕回來。
「似乎是在紮營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盜賊制服,人被綁住,營地卻很整齊。那些盜賊衣衫襤褸正在享用別人的晚餐。商隊的人衣著雖然簡單但都是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顯然是很有規模的商隊。應該有值錢的物品。」
但是他的新莊園需要人,而帝國允許留下俘虜和戰利品。
「您打算怎麼做。」副手發問。
「是。」
馬隊在遠處暫停,等待探子回來。
「是外國商隊。」很快被派出的人就看出異樣。
他毫無睡意,轉身在房間角落面對著床的單人沙發坐下,想起過去的事。
趁著夜色掩護,馬隊風馳電擎的趕路。
「將軍。」
就著月光,他望著白明月躺在他的床上靜靜地睡著。
他考慮依照她的希望讓她離開,此生不要再見面。
他不會放棄王儲的位置。
「醫生,你怎麼會來這?」
「事不宜遲,快整理行李跟我離開,上世界號之後再解釋。」
沙爾汶站在陽台上看著醫生朋友和白明月一前一後進入通往船體的通道。
旅館提醒住客不要離開室內。
這個城鎮裡有越來越多的人生病。
正當她站在窗前往外觀察街道,房門被人用力敲擊。
沙爾汶瞪著撒藍給他白明月留下的紙張,上面寫的文字他完全看不懂。
「找翻譯來。立刻。」他對撒藍說。
白明月隱姓埋名來到義大利參加考古志願工作人員隊伍,沒有人認出改變髮型戴起眼鏡的她是前陣子來過的王儲未婚妻。
「你何時才要告訴她?」做醫生白袍打扮的男子結束診療,拿下耳朵上的聽筒。
「你們誰都別說。」沙爾汶語帶警告慢條斯理把袖子捲下,把扣子扣好。
「你這人真是沒心沒肺。」護士打扮的女子沒好氣地看著他。
「不需要。」白明月拒絕。
她不能再接受他任何感情或給予,最後她又會屈服。
沙爾汶只是深深的看著她雙眼,最後點點頭就轉身離開。
這場災難吞噬了2000多人的生命,大約是龐貝1/20居民。
一晃1600多年過去了。人們似乎已經忘卻了維蘇威火山噴發給羅馬人帶來的巨大災難,同時也忘卻了深埋於地下的龐貝古城。
十八世紀初,一位歷史學家在翻閱史料時,意外發現維蘇威火山附近曾有幾座被湮沒的城市。
「我累了。」
她說的是真的。
火山爆發時,當時年僅17歲的小普林尼正和母親在龐貝城對岸20公里的米塞納拜訪叔父老普林尼,目睹了火山噴發的全過程。
「結束?」他停下腳步,她指的絕對不是和他一起。
「沙爾汶,忘了我,以後永遠不要再想起。」
白明月眼神裡的理解和平靜令他擔憂。
只不過,前王儲妃是在不知道她真實身份和企圖的狀況下試圖要利用白明月,反倒乘了白明月的意。
她原本想替國外政府和記者收集不利於皇室的資料。
但是她愛上沙爾汶,他猜。
「你先出去,讓我穿好衣服。」
沙爾汶點點頭,但眼神留戀的看她一眼才退出浴室。
「我們在這世把事情結束吧。」並肩走在旅館花園裡,白明月平靜的對身旁的沙爾汶說。
甚至還有把他和他眾多長相雷同的兄弟照片混淆的媒體。
「為什麼來這裡?」
他以為她很怕這個地方。
之前在這艘船上見過的護士會幫她送餐。
雖然房間裡什麼都有,但是她不明白沙爾汶為何把她關在這,他人又去了哪裡,對世界號下個停泊港口也不清楚。
她在被關的房間裡走來走去。
他似乎看到以前的事重演。
「如妳所願。」
白明月是得到她想要的。
他遲疑一下,最後還是開口,沒有違背自己想要她的意願。
「妳說說看。」
白明月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像是在思考什麼。
「告訴我,妳想起些什麼?記得些什麼?」
「只是夢,我沒有想起任何事,也不記得任何事。」
「那就夠了。」所以她是想起一些事。
她在他面前緩緩蹲下,直到和他平視。
「妳走吧。」他輕輕的說。
或許是因為想起過去的事,他突然可憐起她來。
「妳聽不懂?」他猜測她不懂他的語言。
「我的人馬和貨物呢?」她冷冷的說,帶點異國口音。
「還在路上。不過現在妳和妳的人馬與貨物都屬於我。」
「白明月。」男人的聲音伴隨浴簾被拉開的聲音。
「啊!」白明月下一跳但聽出是沙爾汶的聲音。
「你來做什麼?」她用手遮住身體,躲在蓮蓬頭另一邊背後貼著牆,身著西裝的沙爾汶就沒辦法越過水柱。
他的屬下好奇的看著他懷中已放下原本束起頭髮的女人。
他派出的人找到一個漂亮的房子,可以暫時容納所有的人,不過邊境龍蛇雜處仍不宜久留,只要她狀況穩定就得快點離開。
醫匠踏出房門,阿爾琲托站在房內窗邊看著部下帶著他越過中庭,開大門讓他離開。
她背後有血跡凝固的傷口,大概是盜賊剛開始攻擊商隊造成的。
那傷口應該是造成她高燒不退的原因。
「將軍。」
「我可以讓這個女人得到良好的照顧,但是妳必須答應我會協助安撫俘虜們,讓他們進入帝國之後不會想逃跑。」阿爾琲托聽完之後說。
「好,我答應你。」女人二話不說急著答應。
「妳去水邊清洗自己,再來幫她擦身體,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口。」阿爾琲托懷疑昏迷的女人並不是傷風感冒。
「請您一定要照顧我們家小姐。」她對他下跪。
「起來,好好把發生的事跟我說明。」
原來這帝國女人是被拋棄的孤兒,應該有帝國人的血統,原本就懂得帝國語,帝國商人據說在前往漢的路上撿到帶至這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家中,年齡相仿留下當女侍陪伴,算是一起長大,情同姊妹,有恩於這帝國女人,也難怪她會求他救人。
有幾個人選擇離開,為自由和沙漠對賭性命。
很快的,留下來的人和阿爾琲托的人馬都用餐並且休息。
阿爾琲托把那異國女人放到帳篷下,招來向他求援的帝國女人要她說明發生何事。
「您找我?」副手指揮人們利用旁邊的綠色植物搭建簡單的帳篷後,走到阿爾琲托身旁。
他正抱著那女人坐在樹下。
「傍晚再出發,你領著俘虜和財物在後,我先帶這女人趕路。」
他把那被稱作小姐、正在生病意識不清身著男裝的女人裹在披風裡抱上馬匹放在自己身前。
這女人和向他求援的女子近似帝國人民的長相和體態明顯不同,細皮嫩肉、身材又瘦長像是被輕捏就會破碎。
他忽略自己的感覺,領著馬隊開始前進。
商隊裡混了女人。
阿爾琲托不想冒著可能有其他盜賊逃跑或不在現場的殘黨沒被當場捉住可能會回來的風險,他要手下盡快清點人數和值錢的東西帶走,連夜趕路。
「你帶她。」
混亂中盜賊也殺死幾個商隊的人。
他拿著劍跳下馬看著屬下逐漸把秩序恢復。
一個人朝他跑來,騎上商隊馬匹的盜賊在後追逐,那人最後趴在他腳邊,抓住他的靴子。
「把人帶回去。」
阿爾琲托作出決定後,顧慮還有要事纏身只能立刻動手,不能等到那些人喝醉或睡著。
他和手下騎馬從四周由暗處圍住往明亮處收攏隊伍,出奇不意的包圍商隊駐紮的範圍。
考古團隊工作不難,派給志工的多半是簡單部分。她也去過幾個位於土耳其在古代絲路上的羅馬遺跡當過志工。
現在她已經不再害怕,不管是赫庫蘭尼姆、龐貝還是神秘別墅或是任何古蹟她都可以輕鬆來去。
回到旅館她立刻去沖澡。
「被盜賊搶劫?」
「是。」
阿爾琲托另有要務得趕回羅馬帝國,正考慮不要繼續管這事。
尤里斯?阿爾琲托將軍放慢馬匹望向從隊伍後方追上他的副手所指方向。
遠處傳來不尋常的火光和吵鬧聲。
「派人去看看。」阿爾琲托雖然想放著不管,但是在接近帝國邊境發生的事是不該被忽略的。
她的存在威脅他的野心。
可是他忘不了她。
但是如果他把她留在身邊,往後她會不斷的不滿他的作為。
他知道要是自己前往,白明月一定不願意來。
白明月被安排在沙爾汶的地方,但是她沒見到他。
沙爾汶悄悄走進自己的房間。
她透過門上貓眼看到外面的人,連忙開門。
「白明月。」
是世界號船上的醫生。
沙爾汶一如往常不理會小護士的冷言冷語。
他之前因為感染到母親的病,病得很重,顧忌皇室裡的敵人和國外的合作夥伴,他選擇低調養病。
白明月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驚慌失措。
白明月不明所以的站在原處看著他離開旅館的中庭花園。
他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世界號緩緩在海上航行。
雖然之後人們在這一地區發現了許多雕像、錢幣以及人體遺骸等,但直到1763年,考古學家在這裡發掘出一塊刻有「龐貝」字樣的石塊,人們才意識到這裡便是被火山爆發所埋葬的羅馬古城龐貝城。
她腦中的記憶有時會出來騷擾她。
「那讓我招待妳四處遊玩幾天,就當作是分別的禮物。」沙爾汶跟她談條件。
6年後,他應羅馬著名歷史學家塔西陀的請求,寫了兩封信,一封記錄了身為羅馬帝國海軍司令官的老普林尼參與救援的過程,另一封則描述了火山噴發的情形:一大片雪松形狀的烏雲突然出現在地平線上,巨大的火焰熊熊地燃燒起來。由於天空變得一片黑暗,火焰顯得格外耀眼。地震不斷,我們都不敢出去,因為那燃燒著的火山碎石正像冰雹那樣從天上猛砸下來。
還說在大禍降臨後,羅馬帝國艦隊派出了部分船隻前往對岸試圖救援,但傾盆而下的火山灰、碎石,熊熊烈火升騰下的濃煙,以及熔岩噴發時散發出來的有毒氣體,數日不退,救援工作無法展開。不少救援者,包括老普林尼,也自顧不及,不幸在碎石和有毒氣體中身亡。
塔西陀將小普林尼的信寫進了自己的書中,也使深埋於地下的龐貝古城在史籍中留下了一絲線索。
「妳是因為差點出賣我所以這麼說?」他半開玩笑,強迫自己儘量以輕鬆的態度面對。
「我接近你的確是不懷好意。」
「但妳證明自己無害。」沙爾汶抓住她雙肩。
沙爾汶恐怕也愛上她,所以對他有點防備,深怕他搶走她。
撒藍沒有預測到白明月中途就溜走。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山川尋己遍,卻回煙棹上瞿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