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傷累累,半昏半醒間,似是森門主暮岩療了她一身傷。
這門親,事關君主之位,樊姝一開口,若是拒絕,便等同與地門宣戰,星天漠為岱山門相安,心裡打定拖延,嘴上終究是允了。
然見不著巖靖峰,她一顆懸宕的心無處安放,淚眼模糊,日子過得也模糊。
星寧夕驚詫抬起頭,不敢相信樊姝口中說的。
「你先回門,向你父親和師父好好賠個不是。我會為你們打點打點,登門請你父親為你們訂定親事。你也知道他一向忌我三分,由我出言,他必只有答允的分。」
星寧夕望著她,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半晌只愣道:「師兄呢,他人在哪?」
私奔,再縝密也有疏漏。她卻怎地也想不明白,哪裡出了錯。
他們疏遠了幾月,暮櫻在旁幫著,瞞過門人、瞞過文恆,瞞過師父玦希弄到了能消白棠花香的禁藥方。
約定的日子,等來的,卻不是山夆。
她一雙清麗的水眸,閃爍流光:「方法總是有的,天地之大,容身之處,也一定有的。」
他眼底,深情而抑鬱,瞧了她半晌,道:「但是那裡,沒有岱山,沒有你父親,沒有親人,只有我,你,真的願意?」
她震動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她醉得深,雙頰爬滿了淚微微啜泣,身子有些顫抖。
洛青扶著她,看著她濕透的臉,心裡隱隱發疼。山藤和辰昕仍坐在桌旁,心頭跟著有些沉重。
蕭老一嘆:「讓她醉一醉,哭一哭吧。人生大苦也都讓她遇上了。」
「從今以後,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她梗著喉說不上話。
沉默片時。他再道:「你終要做我的妻,如今我們見面,再沒人能攔,用不著寅時摸黑,瞧你也瞧不甚清。」
她略激動道:「怎麼一起,倘若你只是一介地門徒弟,還有可能也拜了父親進天門,大不了大不了,你若肯,我同你逃出岱山便是。如今你卻是一門門主,還是全岱山都會反我們的地門主。」
山夆聞言,轉過身來,握住她雙臂,道:「你願意,同我離開岱山門?」
星寧夕低下頭道:「最差就那樣子。」
半年後的某日,巖靖峰忽然笑著站在知芳院前。
他伸手攬住她。
楞愣依著他厚沉的肩,她雙眼禽著淚水轉了幾轉,終究出了框,道:「怎麼回來的那麼突然?」
樊姝淺淺一笑,眼神深不可測:「這私逃究柢令我不大高興,說回來也是犯了條大門規。不過他既是我兒子,你便無需太掛心,我不過要他到東疆北漠,讓我徒兒開釋開釋,歷練歷練,幾個月至多半年便也回來了。這身負重任之人,心志到底得沉著堅定些。」
星天漠那頭,自然從未發過如此大的脾氣。她用了消白棠花香的藥,轉不了內息護體,只能咬牙忍著父親拿長杖往死裡打,她周身血痕,一杖落下,又吐了滿地鮮血。大師兄文恆想求情,落了個知情不報,一併挨揍得狠。門人在廳旁跪了一地,二師兄才道了聲:「師父,」便也挨了一陣打,眾人再不敢出聲。
最小的師弟,亦是星天漠么子,星浩,尚未進殿,在殿門邊見著了,連奔花門殿搬來了母親玦希,才終勸下了星天漠。
時令已至隔年初夏。樊姝,巖靖峰母親,一身墨色盪漾的絲織長裙,輕晃在她面前。
她大跪在地,求樊姝放過巖靖峰,哭著道都是自己的錯。
樊姝俯身扶她,細眼瞇著,看不出喜怒。一張口,卻無責怪之意:「寧夕,你別慌。既然有情,稟明了父母便是,何苦如此。」
山夆將她緊摟入懷中,低頭重重吻她。
秋花夜裏隨風飄搖,落在他肩上,又跌碎了滿地。
「我也願意。」他滾燙的淚滴在她原就濕得一蹋糊塗的臉龐,幾番長吻吻得她心神俱碎,巍峨高聳的岱山,也不若他兩兒女情長。
辰昕一嘆,朝山藤道:「這倒是第一回同她喝酒,便醉成這般。我們也不過熱了那麼一壺?」
山藤楞道:「這她酒量也是忒差,比洛青還差。」
她靠在他懷中,勉強一笑,又落下數行壓抑許久的淚。
她以為,這是她相依一生的男人。再難,總還有希望撥雲見日。
「寧夕?」好似有人拉了拉她,她身子一軟,倒在洛青懷中。
山夆眼裡閃著少有的激動,道:「我也想過。」說著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啞聲道:「我卻以為你會不肯。畢竟你要丟的,是整個岱山門。」
星寧夕一眨眼,又潸然兩行淚,道:「我究柢不是個適任君主的人,大師兄都比我好得多,父親卻偏要把我壓在那個位置。」
山夆輕輕鬆開她,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道:「寧夕,你既拋得下岱山門,我區區地門主自然也丟得起。只是這得好好想想,我們失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