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寧夕並非多事之人,然如今以友相稱,心裡悶著疑惑,暗加揣摩,似也失禮,拿捏個親切口吻,問道:「小草,你們這關係,弄得我有些糊塗?兩位堂主,都是你的哥哥?」
小草睜著大眼,嚷道:「這個啊,自然都是我哥哥。」
洛青一笑,向星寧夕道:「在我面前,她說話總是顧忌。我本家姓洛,幼時為他們的父親,月盟辰長老,收做義子,從小與他們一塊兒長大,是以我們一直以來,便是兄妹相稱。」
星寧夕清冷神色略鬆,一雙美目在三人身上轉了轉,輕道:「交。」
洛青聞言,淺淺一笑,清冷的臉色俊朗不少。
辰昕聞言,亦淡淡一笑,她看似冷冽,卻沒什麼心機,又特好說話。
「堂主如此一說,我倒真是不敢走了,只是堂主一向疑我,何時我又成了個不設城府?我若留下,豈能叫你心安?」星寧夕有些不解。
辰昕淡淡一笑:「盟主昨晚相逼幾句,將你話套了個全,我們洛堂主說你不設城府,倒也可信。至於尋仇,月盟還擋得起。何況,巖靖峰有意挑事,即便不是因為你,月盟勢必也與地門為敵。」
聽他說之以理,動之以情,星寧夕看著辰昕,道:「堂主話已至此,不留,倒是不行。」
星寧夕轉頭看他,道:「能走多遠,便算多遠。門內相傳,前人遺落的平漠刀與一套花門本經,落在青川山系,我一直想去看看。」
辰昕一奇:「青川?那地雖也是仙靈之地林鬱森森,花木極繁,然山勢、族系卻極為險峻,妳失勢無依,城府不深,生得引人注目再加上一身花香,如何到的了青川?」
洛青臉一陣青白,睜大眼奇異地看著辰昕。
洛青一驚,一躍飛身上前,幾步急上了馬,拉過韁繩道:「你這才練了幾步是要上哪去。璁兒不是隻好控的馬。」
星寧夕依言走到璁兒跟前,拍了拍牠,柔柔哄道:「璁兒,我好久沒騎馬了,若是不慎弄疼了你,你別介意可好?」
璁兒嘶鳴了聲,噴息蹬腿,晃著尾巴,似乎心情不錯。
星寧夕一笑,依言上馬。牽了繩,璁兒便穩當的繞了起來。
星寧夕見她越說越是踰矩,忙道:「這些話你還是少說些吧,要是說成習慣,倒讓你哥哥們為難。」
小草嗔道:「行啦,哥哥們早念過我千百回,還以為姊姊你同我好些,不如哥哥們謹慎死板。」
「對了!」她忽想起了什麼,鬧著星寧夕,要陪她練馬。前幾日,那馬車讓巖靖峰斬了,眾人卻發現,星寧夕不善騎術,只得同小草一騎。她清冷面上泛了些紅霞,吞吐解釋道小時候是會的,只後來長年父親拘她在門內,實在沒什麼需要騎馬,久了便有些生疏。
洛青睜著眼道:「你那番話難道不真心?」
辰昕嗤之以鼻:「我執了個會務,順道幫你。」
院外,小草拉著星寧夕笑鬧,晃得她險站不穩,星寧夕笑道:「盟主走後,我瞧著你們都自在不少,你這鬧起來要更活潑些。」
<h1>第六章 辰昕留人</h1>
翌日清早,送走了秦瀟,洛青、辰昕與小草待在正廳,氣氛有些不安。
洛青不斷踱著步,神情極其嚴肅。辰昕坐在桌邊,見他踱步踱了千百回,卻一語不發,搖搖頭一嘆。
義子,行跡江湖之人,有些曲折身世,也不稀奇。既然連小草都懂得顧忌,她覺得,似乎不好再問。既不是親兄妹,小草這婉轉心思倒真有幾分情意,洛青想來視她如親,好像並不上心。
小草拉了拉星寧夕衣袖,道:「姊姊,別理他們了,你來陪我。」說著,扯著星寧夕,奔向外院去了。
辰昕一嘆,坐下喝茶,右手端起杯子晃著,看向洛青,挑眉笑道:「你欠我一次。」
小草見星寧夕答應留下,欣然道:「太好了,星姊姊,從小我便只有兩個哥哥,如今有姊姊陪我了。」
星寧夕淡淡一笑,這小草,雖然素昧平生,待她倒十分真心。只這三人關係,她委實有些弄不清楚。辰昕、洛青與小草,兄妹相稱,卻有些疏異。辰昕生得一副好面孔,眼神卻冷厲如冰,即使嘴角扯著淺笑,和他對上一眼,人登時宛如入了冰窖;小草生得靈秀,一雙眼閃閃流光,無止境鬼點子呼之欲出,和辰昕之間,有幾分神似,相處如兄妹般,自在無拘。
洛青生得雖也清俊,卻與辰昕小草不太相似,一雙細長的眼,時而溫潤,時而抑鬱,又只有他,仙質隱然。他們姓氏不同,他待小草如妹妹卻與辰昕無二,小草見他,親近無束,卻多了幾分婉轉嬌氣。
辰昕見她已然答應,挺是滿意地勾起一笑,道:「你若不留,我看有人不行。」
星寧夕秀眉微挑,滿臉疑惑。
洛青見辰昕已說動了星寧夕,生怕他再道出些不三不四的來,忙跟著道:「星門主,四弟的意思是,我們還是放心不下你,我並不要你報什麼恩,只是同行好有個照應,我還想向你討教花藥的學問。這朋友,你交不交?」
辰昕又道:「星門主,我們往南下蘭臺,尚有幾天路程,於青川也是順路,你不如留下,和我們一起走。」辰昕又故作認真地道:「再說了,你倒還惦記救命之恩,你大概不知曉,當日我們洛堂主為了救你,連命都想豁出去了,他冒險為你過了寒冰掌的戾氣,又受了你岱山門毒針,靈薊花尚未找著,至今人沒全好,你說走就走,可說不過去。你即便不想入盟,和我們講講岱山門也好。我們同路,還能護你一程。」辰昕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洛青,又向星寧夕說道:「當然了,我們也不是那麼計較的人,我便問一句,即便沒有恩怨牽扯,不論前後考量,只為交你這個朋友,你留不留?」
辰昕軟硬兼施,自忖已將話說了個毫無破綻,星寧夕再想離開,也不能不留,便等著她應聲。
星寧夕確為辰昕道出一身冷汗,昨日聽秦瀟心疑自己,短短不過幾日,又已累得洛青受傷,遂只想著走。然寒冰掌之傷事大,自己的確不知曉,不用辰昕出言討這救命之恩,也不能放著不管,何況辰昕都已開口討了。
小草嗔道:「你這頭現實馬。」又向星寧夕喊道:「姊姊,你騎得很好呀!」
星寧夕勉強一笑,道:「我騎過馬的,這讓牠移個幾步還不成。」
正說著,忽聞遠道傳來犬吠之聲。星寧夕心下一凜,收起笑容,眼神轉冷,向小草道:「妹妹你進屋去。」語畢策了馬,便要往外奔。
小草喚來洛青,借了他紅馬,徐徐進了院內,拍了拍馬背道:「姊姊,阿青哥哥從不借我馬的,今天托你的福了。」
洛青看了她一眼,無奈道:「那是你對璁兒無禮在先,牠不想載你,不是我不借你。」
小草勒了馬,道:「行,姊姊,你試試吧。就這樣繞繞,不難的。」
小草笑道:「那是當然,盟主一板一眼,處事正經,盟裡若稍有疏漏,就是對哥哥們也是疾言厲色,萬分不好親近,他要來西疆,我大氣都不敢喘。」
星寧夕心有戚戚,淺淺笑道:「盟主身負重責,自是不如你輕巧,無拘無束,愛說便說。」
小草吐吐舌又道:「還好如今哥哥們獨當一面,他便不常來西疆,這次來,也是為了岱山門的婚帖。我巴不得他老老實實待在他擺不平的東疆。那些金軒族可不好打理,他若不認真些,怎地與之相抗。」
星寧夕緩走進正廳,看了看三人,向洛青一拜,輕道:「我也該走了,只堂主這救命大恩,本當圖報,我,有些掛懷。」
洛青停下腳步,急忙扶起她,對上她一雙秀眼,仍是不知如何開口。
辰昕又一嘆,抬頭道:「星門主,你莫讓盟主一逼便急著要走,他日理萬機,自是要為盟裡多考慮些。你如今支身一人,打算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