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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医院(第2页)

「想讓你多睡會兒。」喬景禹看著她皙白的臉上,眼底兩抹淡青,愈加心疼起來。

「傷口還疼嗎?要不要叫大夫過來看一眼?」季沅汐說著,拿手貼上他的臉。

還好,已經不燒了。

一直到了凌晨6點左右,他的情況才漸漸有了好轉。

喬景禹緩緩睜開眼,看著四周的環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送進了醫院。正想起身,便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人緊緊地攥著。

一夜的惶惶不安、擔心忐忑,此時季沅汐坐在凳子上,頭趴在病床上睡著了,兩只手卻還緊緊地握著喬景禹的手。

「少奶奶,叫司機備車,我這就把三爺背下去。」何進此刻心裡雖氣,卻也得保持冷靜。

要不是少奶奶叩門叫他,他都不知道三爺已經從廣州回來了,如此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叫他如何不氣惱?

將喬景禹背下樓後,很快,何進同司機老嚴一起將人抬到了汽車後座上。

季沅汐:……

喬景禹掰著手指頭,眉頭緊鎖,一副認真深思的模樣。

「接著編,看你還能編出什麼理由!」季沅汐看他那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是她的弟弟,一個是她的丈夫。萬幸,二人都還平安,如此,她還有什麼理由埋怨呢?

「誰讓你起來了?」季沅汐掰開他的手,怕弄疼他,輕輕從他懷裡掙脫。

喬景禹這才順從地回到了床上。

「夫人聽好,此事,我錯有三。

回到病房後,季沅汐沈著臉站在窗邊,一言不發。

「夫人?」

「汐兒?」

「咳咳……」喬景禹假裝咳了幾聲。

「姐夫,喝點水……」季沅昊忙不迭地給他遞上了水,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季家三人在病房又寒暄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季沅汐比季沅昊只大了兩個月,二人年紀相仿,自小就比其他兄弟姐妹來的親。這些,喬景禹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喬景禹這些年可沒少借著去季府找季大少爺的由頭,私下找季沅昊瞭解季沅汐。喬景禹對季沅汐的感情,除了何進,季沅昊怕是惟二的知情者了。

一心想從軍的季沅昊,從偷偷回國,再到進入黃埔軍校,喬景禹這個姐夫一點也沒少幫忙……

「沅昊?你怎麼在這兒?」當下季沅汐就更疑惑了,季沅昊不是出國留學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季沅昊紅著臉撓了撓頭,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般,他給病床上的喬景禹遞了個眼色,然而喬景禹假裝沒看到,笑著扭過頭去。

「沅汐,你不知道,沅昊這回真是闖了大禍!多虧了三姑爺啊,要不他這條小命早就難保了!」四姨太拉過季沅汐的手,抽泣著說。

往後幾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探病,大多都是政界名流,也有像宋逸文、喬沅晟這樣平日交好的朋友。總之,該來的也都來過了。

季沅汐這些天,白日去報社繼續實習,晚上就回到醫院,陪著喬景禹。今日恰逢週末,季沅汐便沒到報社,她回了趟喬公館,取了些書,想帶去醫院給喬景禹解解悶。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實戰演習雖也是真刀實槍,但殺傷力遠沒有這麼大,喬景禹此次沒被擊中要害,已是萬幸,否則……

季沅汐想著想著就有些後怕,往後只要他還好好的,她就知足了。

她仰起頭,將嘴湊到他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演習的時候,替一個學員擋了一槍。」喬景禹的語氣平淡,一句話就把事兒給概括了。

「就這樣?什麼學員,值得你為他擋槍?」這事兒在季沅汐眼裡還是挺荒謬的,他不信真有人這般無私地能為一個陌生人甘願犧牲自我。

然而,她就是猜對了,喬景禹確實不是那種人。為了利益,他甚至可以犧牲別人。但是這個學員的身份,他確實是有意在隱瞞。

她隨意披了件衣服就慞惶地下了樓。

「阿進!阿進!開門!」急促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與喬景禹一般,何進歷來警覺,連睡覺都如此。剛一聽到敲門聲,他便清醒過來,隨手抓了件衣服披到身上,迅速開了門。

「你過來。」喬景禹笑著衝她招了招手。

「你身上有傷……」季沅汐指了指他的腹部。

「我不乾嘛,就想抱抱你。」

白天,季沅汐為了讓他少說點話,大多都是自己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報社里的瑣事,喬景禹始終眼帶笑意,躺在病床上不厭其煩地聽她興奮地聊著,偶爾搭幾句茬。

這會兒躺在床上,季沅汐才想起一直忘了問他受傷的緣由,便起了話頭。

「對了,你到底怎麼受的傷?」

「作為你的主治大夫呢,我得提醒你,不想傷口再次擴大的話,最近幾日你必須躺在床上靜養,否則日後很容易留下後遺症。」顧尚鈞收起前頭逗弄的心緒,嚴詞厲色道。

「嗯,謝謝,多費心了。」對於身上的傷,喬景禹這會兒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之後便有護士進來替他重新換藥、打針。

自小看慣了喬景禹那副清冷的樣子,剛頭那種場面還實屬罕見。思及此,顧尚鈞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地往上揚了揚。

「本想著也不是什麼大傷……」喬景禹的聲音有些發虛。

「不是大傷?阿進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這般折騰,傷口也不會惡化。不是一向挺沈得住氣的,怎麼,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咳咳……」中心醫院的外科專家顧尚鈞站在門口,輕咳了幾聲。

「二位,不注意影響,也得注意傷口吧?」顧尚鈞笑著走進病房。

「孫大夫,早。」季沅汐低著頭說完,頓時面紅耳熱,扭頭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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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這個生辰是季沅汐過的最感動的一次。丈夫的疼愛,讓她在這紛雜繁廡的世間,第一次享受到了身為女子的幸福感。

但這一晚,季沅汐卻失眠了。她輕輕挪開喬景禹摟著她的手,想讓他睡的安穩一些。此時沒了燈光,她瞧不真切他的臉,卻是第一次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了心中,即便身處黑暗。

正要將手拿下,喬景禹的手便附了上去。此時的喬景禹,一雙墨眸,如星辰墜入瞳里,脈脈地望著季沅汐。

他將她的手挪至他的唇上,細吻著。

溫熱的氣息,柔軟的唇瓣讓季沅汐的手心有些發癢、發燙。她抽出手,站起身,將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溫柔地輾轉著,久久不願離開……

喬景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眼前的季沅汐讓他心疼。

他很少會因為什麼事失去理智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然而這次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衝動了。

「你醒了?怎麼不叫我?」季沅汐抽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手心裡全是汗。

喬景禹的頭枕在季沅汐的腿上,身上蓋了條薄毯,因身量頎長,只能蜷著縮在後座上,從前那般英武清雋的模樣,此刻看起來卻那麼像只可憐無助的小動物。

季沅汐一手拿著帕子不停地給他擦拭額上的虛汗,一手握著他發燙的大手。自她的娘去世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這種害怕的滋味了。

到達南京中心醫院後,喬景禹被迅速安排到了手術室,注射了盤尼西林,腹部上的傷口也被重新清理包扎過。

ps:

季沅昊:我愛姐夫!

喬景禹:我愛你姐!

其一,不該見義勇為替人擋槍。可是,那人是你弟弟,我見死不救的話,有些無情無義吧?

其二,那晚我不該瞞著你,那學員就是沅昊。但是沅昊一直拜託我,讓我瞞著家裡人,你說他好歹也叫我一聲姐夫,這點要求也不答應的話,豈不叫他寒心?

其三,其三……還沒想好……」

「沅汐妹妹?」

「寶貝……」

喬景禹從身後摟住她。

「母親,明日我就回府看看父親。」

季沅汐將三人送至醫院門口,又對著走在最後的季沅昊低聲說道:「回頭再找你算賬!」

嚇得季沅昊一溜煙鑽進了季府的車里。

「少奶奶,出了何事?」何進看到季沅汐煞白的臉,心裡一驚。

「三爺……三爺……你快去看看!」季沅汐指了指樓上,泫然欲泣的模樣。

何進來不及多問,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樓。待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喬景禹面無人色,心裡是又急又惱。

「要不是子珩替他擋了一槍,別說這次能順利畢業了,閻王爺恐怕都得收了他!為這事兒,老爺氣的都病了!」

張氏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好啊,兩人竟狼狽為奸合起伙來瞞著她,季沅汐一雙杏目向喬景禹投去一道寒光,喬景禹的額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季沅汐疑惑地望向季夫人,顯然在座的都是知情者,除了自己。

「沅昊這孩子,當初老爺送他去日本留學,哪知他早就偷偷跑回來了,還到廣州黃埔軍校報了名。」

季沅昊這件事,喬景禹全程都是知情者。

「母親?四姨娘?」季沅汐手裡拿著書,看著滿地的補品補藥,表情有些錯愕。

按說,喬景禹受傷,季夫人張氏來探望也是理所應當,但為何四姨太郭氏也來了?

「三姐……」季府四姨太所出的三少爺,季沅昊提著一個暖水瓶走到了病房門口。

「以後,別冒險了,好不好?」季沅汐的聲音,輕的就像一陣風吹過。

溫熱如蘭的氣息在他的唇邊縈繞,喬景禹險些就沒把持住。強忍著慾火,他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睡吧……」喬景禹輕拍著她的背,二人相擁而眠。

「對方是埋伏在演習區域內的日本間諜,我挨了他一槍,他也中了我兩槍,間諜被俘,能獲取不少有利信息,我也算立了一功,因禍得福吧!」

喬景禹淡淡地說著,季沅汐卻憑借豐富的想象力,腦補了一出驚險的諜戰故事。

而對於他的解釋,季沅汐似乎也相信了,也許他真的就是想抓住間諜而已,至於替誰擋槍,好像不太重要。

雖然沒開燈,季沅汐都能聽出他說話的聲音里帶著笑。

「哦……」季沅汐起身,掀開被子,乖順地鑽進他的懷裡。

倆人摟在一起,季沅汐的頭貼在他的頸窩處,呼吸間她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一股消毒水味兒,還有殘留著的極淡的煙草氣味。

雖說刀槍無眼,但喬景禹當年是為數不多的西點優秀畢業生,不說畢業後是身經百戰,卻也經歷過不少大小戰役,沒理由在一場實戰演習中受此重傷。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喬景禹似是有意回避。

「我在想,是誰有這能耐傷了你?」季沅汐側過身,一手支著腦袋,面向著他。

季沅汐一天都在醫院陪著喬景禹,二人也難得能像今日這般有這麼長的獨處時間,這讓喬景禹覺得自己這傷倒也挺值了。

到了晚上,無論喬景禹怎麼勸,季沅汐也不願回公館,他只好讓何進從隔壁病房搬來一張空床,又鋪上新買的寢具,這才同意季沅汐留下。

關了燈,二人各自躺在床上。

顧尚鈞覺得此時抓住機會逗逗這個一貫嚴肅的傢伙,也挺有趣兒。

「讓尚鈞兄看笑話了……」喬景禹聞言,慘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紅暈。

著實叫一旁的顧尚鈞哭笑不得,謫仙一般不苟言笑的人也有下凡的時候。

「尚鈞兄。」喬景禹剛才還一副溫柔痴纏的模樣轉眼就變得冷峻起來。

「感覺如何了?昨日要是再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顧尚鈞看到他又一副清冷的模樣,也收斂起自己臉上的笑容。

喬景禹的祖母娘家與顧家算得上世交。自小喬景禹就在南京城裡長大,跟著他的祖母與顧家也偶有走動。他和喬景禹的關係雖不比親密的摯友,卻也算得上有幾分交情。

夜裡,季沅汐聽到,從喬景禹的嘴裡發出陣陣呢喃不清的夢囈。她開了台燈,只見他闔著眼眉頭緊鎖,面露痛苦之色。

季沅汐輕輕推他,想要將他喚醒,觸及他的肌膚,發覺他渾身都在發燙,一頭的冷汗濡濕了天青色的真絲緞枕。

季沅汐怛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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