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醫用紗布,腹部偏左的白色紗布上有鮮紅的血色滲出。子彈取出後,麻藥的勁兒已經漸漸散去,他皙白的額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何進耷拉著腦袋,沒有說話,他彎下腰,將地上剛才喬景禹砸過來的軍用水杯拾了起來。
儘管電話里季沅汐說了沒什麼事,喬景禹也還是放心不下,既然沒事為什麼大半夜的還打電話?
季沅汐娥眉微蹙,還是有些不相信。
「屬下不敢,您這麼晚打電話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不用告訴他我打過電話,那就這樣吧,再見。」
「哐」地一聲,電話那頭似乎有什麼掉落下來。
「阿進?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季沅汐追問道,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掛斷何進的電話後,喬景禹撥通了空軍基地的電話……
ps:
孟德的小公主:此章為兩個病人的互虐!
「今日來的大夫,應是少奶奶的相熟之人。」何進實在不知該如何婉轉地把意思表達出來。
「何以見得?」喬景禹察覺出何進的話里有話。
「屬下撞見他在給少奶奶餵藥……今晚應該還會留宿公館內……」
「少奶奶挺好的,就是有點受寒了。」
「什麼?受寒了?嚴重嗎?請大夫了嗎?」喬景禹的聲音突然變得急躁起來。
「大夫來了,說吃幾副藥便會好起來。只是……」
樓下的何進,正左右踱步,心下犯難。原本見到少奶奶後,就得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喬景禹,彙報少奶奶的安危狀況。
然而,剛才那一幕,是說還是不說?
就自己在三爺跟前這麼些年,三爺早把自己看穿了,這事兒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還是實話實說吧!
季沅汐雙頰緋紅,帶笑的眉眼中卻噙著淚水。「生辰」對於她來說,自生母過世後,便沒再過過。
陳媽也曾試圖為她慶祝生辰,被她拒絕了,因為自己的「生辰」總會讓她想起可憐早逝的母親。
這麼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收到生辰禮。她滿懷著好奇打開了那個紅絲絨布袋。
「沅汐吾愛,
你的生辰就要到了,這是你嫁給我後過的第一個生辰,我卻不能陪在你的身邊,心中有憾。
那個紅袋子里是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不知你是否喜歡?也不曉得你是否能猜到它的意義。
「這下人,跟我一樣沒規矩啊!」何進出去後,郭誠笑著調侃道。
「誠哥,阿進從小就跟著喬景禹,就像你、我、穗兒的關係一般,往後莫要胡說。」
季沅汐有些埋怨的說道,她拿著帕子擦了擦嘴上的藥漬。
看到何進,季沅汐的精神都好了起來。何進與喬景禹總是形影不離,雖然她知道喬景禹還有十多天才能回來,但現下看到何進,總覺得他也可能回來了。
「回少奶奶的話,演習還未結束,三爺還無法脫身。」
他沈著個臉,將一封信和一個紅色絲絨袋交給季沅汐。
「大夫?少奶奶怎麼了?」
何進的臉一下變得難看起來,看來少奶奶昨夜果真是有事兒,原來竟是病了?
「無事,著了風寒,有些發熱,喝上幾副藥就能痊癒。你有事?趁她沒睡,你進來說話。」
「少……少奶奶!」
已經是夜裡兩點了,何進顯然沒有想到,三少奶奶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阿進,三爺最近……還好嗎?」
他馬不停蹄地往喬公館趕去,剛上樓便看到臥房的門打開著,他站住腳步敲了敲門。
很快,屋裡出來一個身型頎長、年輕斯文的男人。
「您是哪位?」
「咳,咳……他有正經事要做,去了廣州。他也不是大夫,回來便也沒什麼幫的上忙的。咳,咳……我這沒什麼大礙,不是還有你這妙手回春的名醫在嗎?等我吃了藥,保證明日就能活蹦亂跳了。」
季沅汐呼哧帶喘的咳著,對著郭誠強擠出一張笑臉。
「這才嫁人,就維護起夫君來了。得了,今日我就不去醫館了,在這伺候我們三小姐用藥!」
這南京城裡頭號的中醫館「濟仁堂」,也是喬家的產業之一。郭誠從小便跟著「濟仁堂」里的老先生們學習醫術,如今也是「濟仁堂」里能獨當一面的坐診大夫了。
待郭誠給季沅汐號過脈後,他開了幾副疏散髮汗的藥,囑咐穗兒打電話去醫館,讓人給趕緊送來。
待藥送到,穗兒立馬煎了一副送上來。
何進走到床邊,將虛弱地靠在床頭的喬景禹慢慢扶著躺下。
喬景禹皺著眉思忖著何進的話,最終妥協了下來。
「你去我的上衣兜里,把一封信,還有一個紅色小布袋拿出來,帶回去給她。」
何進急的直跳腳,說話都顧不上什麼尊卑體統了。
「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你這是要違抗軍令是吧!」。
喬景禹氣急,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撐著床,勢要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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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通後,季沅汐沒敢馬上出聲,她緊緊握著話筒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餵?哪位?說話?」
「給空軍基地打電話,聯繫今日最早那班飛往南京的飛機。」
腹部上的傷口傳來的痛感愈發強烈,喬景禹忍著痛一字一句地說罷,就緩緩閉上了眼。
「三爺!您還要不要命了?軍醫剛剛才囑咐過,現下您連下床都不可能,您還想上天?還想回南京去?!」
掛了電話後,季沅汐的心裡始終還是惴惴不安。
「我真該讓你跟著她回南京去!」
喬景禹對著何進厲聲道。他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沒,沒什麼。三爺一切都好,少奶奶您有什麼事嗎?」
何進立刻恢復了以往那般正常的語氣。
「真的?你沒有騙我?」
阿進:怎麼感覺是在虐我?
孟德的小公主:呃…………
何進鼓足了勇氣,一口氣說完了,如釋重負。
「……」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隨後只傳來「嘟……嘟……」的掛斷聲。
何進摘下軍帽,撓了撓頭。他在想,在想一些能盡量不讓喬景禹生氣的措辭。
「只是什麼?你小子別給我賣關子行不行?」
喬景禹心裡急的都想打人了。
左思右想後,何進終於撥通了電話。
「三爺,屬下已到公館。」何進的聲音顯得有些發虛。
「她怎麼樣?」喬景禹的聲音聽起來比昨日要好得多。
季沅汐看了眼掛在走廊牆上的鐘,這個時候打電話確實有些唐突。
「三爺……三爺……」
何進吞吞吐吐地壓低了聲音。
一條金質的項鍊,在她眼前閃著金光。項鍊的吊墜是一小長條的鏤空雛菊花,精緻而可愛。
季沅汐恍然,這長條的鏤空雛菊花樣,像極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乾花書簽!
季沅汐的心中泛起了絲絲甜意……
生辰快樂,一生順遂。
想你。
珩」
「好,好,我不說了,你趕緊躺下歇著吧!」
郭誠說完便拿著空藥碗出去了。
季沅汐垂著眸坐在床上,纖白細長的手指,來回摩挲了幾下信封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季沅汐頓感失落,臉上的笑也隨之落了下來,她接過何進手中的東西,垂下了眼眸。纖長的羽睫微微顫抖著,讓這張虛弱的小臉看起來更惹人憐。
「這是三爺讓我帶給您的。您好好歇著,沒別的事的話,屬下就先下去了。」
沒等季沅汐答話,何進便退了出去。
郭誠說罷便轉身回到了季沅汐的床邊。他拿起碗,將剩下的藥湯一口一口地餵進季沅汐的嘴裡。
何進隨後進來便看到了這一幕,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心情,立馬被忿然佔去了大半。
「阿進?你怎麼回來了?三爺呢?三爺回來了嗎?」
何進心裡有些不快,語氣也是冷淡僵硬。
「我是‘濟仁堂’的大夫,閣下又是誰?」
郭誠大體已經猜到了何進的身份,但他的語氣也不是那麼友好。
郭誠說著便上前拿過穗兒手裡的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餵給季沅汐……
喝完藥的季沅汐,躺在床上安心地睡著了,一副藥下去,昏昏沈沈的從早上睡到了天擦黑。
飛機幾經輾轉、停留,直至夜幕降臨,何進才抵達南京。
「姑爺呢?不是挺會體貼人的嗎?怎麼連個人影兒也見不到?」
郭誠緊鎖著眉頭,站在季沅汐的床邊,語氣里透著對喬景禹的不滿。
自小他就拿季沅汐當作自己的親妹妹來看待,穗兒有時還對季沅汐的小姐身份有幾分忌憚,他卻從來不顧及這些。為此,沒少挨陳媽的手板。但也仍然沒改變二人之間這種超越尊卑貴賤的兄妹之誼。
遵照喬景禹的吩咐,何進一早便動身離開了廣州。
今日季沅汐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到報社實習,大概是昨天半夜裡起來的著急,一時受了涼,發起了熱,一整日都懨懨欲睡的樣子。
季沅汐一病,穗兒便有些亂了陣腳。待服侍季沅汐吃過早餐後,她便一早去了「濟仁堂」叫上自己的哥哥郭誠來了喬公館。
「什麼軍令不軍令的,現下您就只是我三爺!爺,您要還信得過我,您就踏踏實實在這養傷,我一早就飛回去,少奶奶要是少根頭髮,您就一槍崩了我!」
何進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三爺,您看您現在這副模樣回去,少奶奶瞧見了還不得嚇出個好歹來?」
電話那頭的何進,聲音略顯急躁。
「我是季沅汐。」
季沅汐的聲音帶著點鼻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