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是知道顾温的。

初中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跟随父亲林景琰去参加祁则元的生日。生日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他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站在那里，戴着细细的金丝边眼镜，目光扫过来，像是氤氲在雨天里的一抹雾，礼貌又疏离地看着你，就足以让人不顾一切想扑过去，就算那里是深渊。

是小姑娘们都特别喜欢的类型。但就算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也没有多少人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太难以捉摸、太冰冷，像是没有感情。即便为了什么偶然驻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离开。

倒是身边传来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应该是林怀瑾睡着了吧?顾温扭头，看他沉浸在黑暗中的轮廓，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渐渐有了困意。

难得一个平和安详的夜晚，醇和的木质香味逐渐盈满脑海，顾温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睡着了。

没看到的是，林怀瑾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冷静得可怕，一步一步走下楼，仍然如清冷的修竹一般。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他仍然是优秀地、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所到之处总会投来或仰慕或敬佩的目光。生活没有受到一丝丝影响。

但梦中兜兜转转，竟是将顾温压在身下，看她委屈承欢，心中是酣畅淋漓。

“睡不着?”窸窸窣窣被子床单摩擦的声音，林怀瑾靠了过来。

“……”顾温装死闭上了眼睛。

林怀瑾把手臂横过来，搂住了顾温。

“我……不……”

然后是身体撞上试验台的声音。

“呃！别扯！……”是顾温压低了的痛呼。

顾温从口袋掏出了手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转身低着头快步地走。

欧阳昀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随即把手机插回口袋里，然后朝着顾温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动的速度快于大脑思考的速度。当林怀瑾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了上去。来不及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眉头却已经先皱起来。

后来，林怀瑾知道了她叫顾温，知道了她在祁家的境况，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了解了她。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罢了。他告诉自己。

直到高二文理分科，他去了理科，和她分道扬镳。开始便没有熟悉，之后更没有理由熟稔。

“那边，那边是停车场。”她以为林怀瑾是因为找不到停车场才在这里驻足，赶紧把书一合站起来，遥遥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啊，要中考了，我的英语不太行，要抓紧时间看书。”见林怀瑾不说话，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里面太吵啦，他们要闹好久，我没办法在房间里看书。花园里安静一点，就出来啦。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

林怀瑾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觉得心中的火气突然烟消云散了，嘴角抿了抿，有些上扬。

火气很大，但周身气场却像是万年冰窟。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林怀瑾也能无奈地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回停车场需要路过祁家的花园。祁家的花园很大，绿植遍布，花草盈香。他走过去，却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有……”顾温知道林怀瑾一向说到做到，只能羞耻地从齿缝溢出，“有你的、你的……小小瑾……”

“噗嗤……”林怀瑾轻笑。他是不指望她能吐出什么更过分更淫乱的词语了。但他还是很满意。

于是他一开心，时间又长了不少。

他喜好安静，但很多事情身为独子身不由己。年龄渐长，林景琰需要把他成功地培养成接班人，社交必不可少。即便是令人厌烦的应酬，也必须言笑晏晏，做到一个大家族独子应有的气度和本分。

生日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了。参加宴会的人不乏其他市的商贾巨富，不少人选择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第二天再启程离开。而附近的酒店又正巧是林家的产业。所以林景琰会在自家酒店住一晚再离开，林怀瑾自然也会跟随。

一个晚上的察言观色多少都会让人疲惫。尤其是只是初中生的林怀瑾。他冷着脸，对着酒店的镜子整理自己的西服。他重新把扣子一个个扣得一丝不苟，把西装任何一丝人流交错导致的痕迹抚平得一干二净，才皱着眉走出洗手间。

能看到称得上是他朋友的人只有a1班的彦希和a2班的欧阳昀。但似乎他和他们俩的关系却没有彦希和欧阳昀那么亲密无间。

于是胆大的人开始yy他们三人间的爱恨情仇，编出来的故事堪比120集狗血连续剧，反正编得这三个人谁的结局都不好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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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瑾在学校很有名。

a2班的班长，品德优良、成绩优秀，老师的好助手、同学的好榜样，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更难得的是，他长得过分好看。

察觉到肌肤的亲近时，顾温登时变成僵尸一般直挺挺的。

“放松点，今晚我不做什么。睡觉。”林怀瑾又紧了紧怀抱。说罢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别乱动，如果你想发生点什么……”颇含警告意味。

顾温真是欲哭无泪，又让她放松又让她别乱动，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也许罪恶的种子在那天就播种下了。

然后，一股名为占有欲的灰暗逐渐升腾起来，疯狂蔓长，直到抑制不住。

然后渐渐的，是压抑着的呻吟声，是肉体的碰撞声与啧啧的水声。

林怀瑾听着，然后微不可查地冷笑。

他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失落?失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了上来。

林怀瑾跟着他们走上了科学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慢慢握紧。他看到他们走进了物理实验室，然后关上了门。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不要……摄像头……”

“最近物理实验室摄像头维修，不会有事。”

高一暑假结束后，林怀瑾在a2班见到了欧阳昀。是旧识，但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

直到在某次放学，学校校道旁，他看到欧阳昀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看了一眼校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群中有人突然停了下来。静止的人在流动的人群中显得颇为显眼。林怀瑾望了过去，看到是顾温。

在之后，林怀瑾没有再见过顾温。

直到高中开学。他在班上见到了她。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常常低着头看书，又或者微微抬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罢了。只是正巧，她租住的公寓和他的公寓正好在一个小区。但是即便同是一个小区，两个人碰巧遇见的概率也不大。

只看到垂着长长紫藤的花架下，乖巧地坐着一个短头发女孩。她穿着针织衫和牛仔裤，和整个宴会的氛围格格不入，正坐在那儿的长椅上，捧着一本书，低头背着英语单词。

入秋了，没有夏日聒噪的虫鸣，但仍有淡淡的虫语。一丝丝细微的声音和摇曳的树叶交织在一起，无端地在寂静的秋夜中渲染出动人的氛围。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露出了刚刚被短发遮住的白皙脸庞。几缕发丝因为汗水黏在了脸上，眨巴着的眼睛透着疑问地看向了林怀瑾。

想到这些亲密的事，顾温不禁有些脸上发热。

所以这个对性事毫不节制找准机会就磨她的林怀瑾，说话不算话说一次要做十次的林怀瑾，突然这么温柔，搁在顾温头上就像是发生了火星撞地球的大事，让她多少有些惶恐不安，就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早知道不和彦希提那茬子事了。顾温在心中暗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