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人家南君明明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们,只因为是粉丝才无奈接话的,不知道给人造成多大麻烦了嘛。”
麻生无声地轻哼一下,面上不作声,心里并不赞同,男人这种生物,一定是最享受他人的爱慕的,但转头又可以不把爱慕自己的人当一回事。
她此刻联想到的,以前她还小的时候,她爸爸工作时参加比赛拿了奖,妈妈开心得很,夫妻之间难得因为一件好事和谐了一会儿,而她的爸爸却转头就和狐朋狗友喝酒用掉了全部奖金。
麻生的午餐是在食堂买的一份猪排饭套餐和一个正好打折而忍不住下手的栗子面包。两个女生打趣她能吃,麻生假意苦恼减肥,把话题带进了对于女生最烦恼的事上,实际上她才是三人中最瘦的,女生开始互相争论着谁的减肥方法正确,麻生三心二意地应付着,心里想的是真是爱开玩笑啊,竟然说她吃得多,照她放学还得去打工的工作量,才不算多呢。而且除开昨天没时间吃晚饭这种特殊情况,她向来晚上都吃得非常少还都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如果光靠自律可以赚钱的话,在场所有“人上人们”的财富量应该都比不过她吧。
“……咦南君,你在写什么,你在写歌吗?”
“天哪!好厉害哦!”
到了中午,她和两个相对要好的女生去了小卖部买了些食物便回到教室,她要赶着回教室写作业,这两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开学就跑来和她搭话,因为很少有和她主动搭话的女生,她还一直猜测难道是为了捉弄她,过了一段日子,两个女生开始打听起她的家世环境。
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想来奉承吗,麻生三言两语便把话圆了过去,一边保持着神秘感,一边俨然有一股成为三人组大姐头的趋势,麻生偶尔还会把自己看过的经典冷僻的文学书上随便改编几个八卦故事就轻易将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哄骗的一副对她的见识崇拜不已的模样。运用说话之术将人类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很好,得亏她看过书。
对于麻生热衷于学习和赶作业而忽略她们这件事两个小跟班并未有过意见,麻生的被害妄想症导致她想太多,她们俩也是家教严格的女孩,和麻生一样她们同样把学习成绩摆在第一位,主动和麻生说话只是因为佩服她的自律性格。
放学时间,麻生又准时地拎起书包走人了。其他同学也早忘了下午发生的乌龙和暗流涌动的猜忌,回到了以往傻乎乎的高二教室,开始讨论起了晚饭要吃什么这种平淡而无法让人忽视的问题。
因而她平常也几乎不会理会男生,麻生对早恋毫无兴趣,她甚至讨厌爱招人目光的男生,讨厌活跃型的男生,讨厌围成一堆嘻嘻哈哈讨论女生的男生,像南星流那样受欢迎关注度高的男生她更是一直唯恐避之不及的。
和明面上表露出的淡然温和相反,“麻生爱”的表相之下没有中间过渡层,她的内里完全就是一片黑暗,从小到大她都傲慢地没有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过。
一直积压隐藏着众多不满长大的她,还习惯于把事物往坏处想,她的本性让她从没交过真心的朋友,可她也没有表现出孤僻,虽然她总会拒绝集体活动,不过在公共场合的麻生爱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一个善解人意又经常露出笑容的女生。
“咦,你生气了吗,为什么?很多人巴不得和南星扯在一起呢。”
……我可不是“很多人”!
麻生的笔芯都被她摁断好几次,这下子好像她不论做什么解释都没法让所有人都相信了,明明她跟那个人连话都没说过几次!
对于这个年纪的调皮男孩,作为教师还是多存了一份心思,生怕他出去惹祸上身,但南星流只说了抱歉后便一幅并不想解释的模样,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认为没什么可多解释的。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了看南星,突然像是联想到什么,发作一般地提高了声量,“…麻生,南星,你们两个都迟到了,是刚刚呆在一起吗?”
低着头的麻生听到这句对她来说触目惊心的问话,面上立刻浮现出了满脸震惊地抬头看向老师,只不过是凑巧都迟到了而已,就要被这样当众猜测吗?这时的她总算把那段扰她思绪的动人歌声忘在脑后,也完全没想到她和南星事实上来讲刚刚的确算是呆在一起,而是立刻赶到委屈,她皱起眉头下意识看了眼并未立马作答而是眨了眨眼睛像是等着她回答的南星流,麻生果断摇头否认,“没有,老师,我是身体不舒服,在图书馆多呆了一会儿。”
她的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老师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因为是班上相貌最起眼的两个学生,这让经验老道的教师很难不多猜想他们的联系,不过南星就算了,他学不学习也无所谓,麻生可是难得的优秀乖巧的好学生,被坏男孩带坏了的话……咳咳,老师看了眼站在门边表情无辜的南星,还是松口让他回了座位,继续开始讲课。
麻生迟到了。
…这好像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迟到吗?
她闷闷地走到自己的教室前敲了敲门进去,老师看到是优等生的麻生时。注意到她面色不好只当她身体不适,停下讲课关心了她几句让她回到座位。
她一如往常地边快走边一心两用地想题目,只是在路过一间教室的时候,被里面传来的歌声打断了脑中的思考。
就好像是正负极的相撞一般,在听到那段歌声后她立刻停住了脚步,眼睛也透过没关严实的窗缝往里看去。
教室里有一堆人各自演奏着乐器,围着一个坐在椅子上专注唱歌的男生,男生用着异常动人的嗓音唱着一首温柔到快要挤出蜜的抒情摇滚曲。而那个男生的脸她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南星流。
“对啊对啊,没吃过的话,要不要一起啊,或者我们帮你带回来一起也可以啊。”
拜托,千万不要。
早先做地下乐队作风自由惯了的南星自从尝到了作品大卖的甜头后一直被经纪人和公司灌输了要和粉丝友好相处之类对他来说就像魔咒一般的教育理念。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啊,有人叫我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像是也不在意她的看法,他的目光很是肆无忌惮,虽然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和想法,麻生却因为察觉了他的视线而倍感难熬。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想和这样行为散漫的男生在一起呆久了的,更何况这个餐厅不是没有其他同校学生来,她不想被人看到后传闲话。
她都能预想到,要是她和南星流坐在一起这件事被人三八了,那些传闻的语法顺序一定是她麻生爱主动勾搭面前这个大明星,而不是事实上的大明星南星流主动和她搭话。
也不怪她小小年纪就有这类感悟。
南星被几个同班同学包围在中间,虽然这种事经常发生,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学校不好把手机拿出来,因而他习惯用手写记谱,他经常会不分时间场合拿笔写歌。而现在,不如麻生脑内所想,南星流君确实是对于外界的声音感到不耐的,他如果听到了刚才麻生的内心感言一定会极力反驳,被人夸奖当然高兴,但那也得分人,他只是觉得被不懂音乐的人大力吹捧这件事是让他毫无快感而已。
“话说,南君,你吃饭了吗?怎么难得见你一个人留在教室嘛。”
“对啊对啊,竟然能看到歌手亲自写歌欸!我们是不是见证历史了!”
听声音好像是南星流和他的朋友在教室另一头喧闹,麻生不露痕迹地微微勾了勾一边嘴角,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倒是两个小跟班也开口了,低下脑袋悄悄嫌弃说,“见证历史也太夸张了吧,这些人也太狗腿了。”
麻生利用号称自己家教非常严格这一点自由掌控着她与朋友间的相处时间,实际上她除了在学校,私底下是完全不想和其他人有多联系,只觉得会浪费自己的私人时间,更怕别人发现自己真实的生活环境。
所以,乍一看两个女孩总是跟着她走,其实真正要好的,只有那两个女生而已,三个人平时走在路上时,麻生从来都是单独站在最前面或是单独站在最后面的那一个,另外两人倒总是亲近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但麻生完全不在意这件事,适可而止的人类交往才让她感到舒服,比起被跨越自己不为人知的警界线,她会欣然选择完全放弃交流真实情感。
对于别人提出的简单要求她几乎不会拒绝。比如接下被其他同学推脱逃避的一些费力不讨好的班干部工作,她倒是不认为这些工作是浪费时间的事,反而觉得对于以后的工作经验很有帮助。
比如说,探讨上下级的从属问题。
如何用简单的行为和话语成功引导他人的思想和人性……麻生爱看过许多类似的心理学书籍,对于如何掌握这样在日常也能使用的技巧这件事她抱有极大的兴趣。驾驭他人满足自己的欲望,可能是她对于她讨厌的这些所谓“比她地位高贵的人类们”唯一能提起的兴趣了。
麻生选择低头不谈,看出她眼神中的嫌弃,她的那两个朋友开口缓和气氛,“哎呀,我们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那种个性外放的乐队男呢?别瞎猜了好吗?”
这两人总算说了句正确的话……特别是第一句,虽然有些说过了,但着实像是让她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的痛快,可是当情绪彻底缓和下来后她又有些不安起来,其实她也不算特别讨厌他来着……
她悄悄往斜后边南星的方向瞄了眼,男生一手撑着脑袋满脸懒散地在写着东西,应该没听到她们这边的声音吧,麻生轻吁一口气,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
回到座位上的南星看起来对刚才的问责毫无负担,在周围同学总算转过好奇的脑袋不再把注意力放到他和麻生身上后,他歪了歪脑袋,明亮的眼珠往低头的女生身上转了又转。
麻生是有些生气的,她本人最注重名声这个东西了,被戴上这种无聊的怀疑简直让她火冒三丈,这种话简直就是把她和那些爱慕南星流的花痴相比较……可她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解决办法,只能假装毫无反应,实则气得低头写作业不想再多看一眼那个不会读空气的白痴教师。
下课后,还有同学过来笑嘻嘻地问她真和南星呆一起了吗,麻生终于忍不住皱起眉,略有不耐地回答,“…真得没有!”
回到座位后的麻生茫然地打开课本,她看着书本上一个个满目的字体,却都溜不进她的脑袋里,她的脑海中全是刚刚南星流的歌声,她闭上眼睛揉了揉,音乐震撼心脏的感触在胸腔中一点一滴流淌。麻生甚至不由冒出一种怀疑,刚刚她听到的…是上帝的声音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老师的问责。
“南君,又是你,你又迟到?去干什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南星流唱歌。
以往的自尊心让她不屑于去找他的歌听,她甚至还一直以为他是靠脸吃饭的,但是此时,轻灵的音符仿佛一个个迫不及待从她的耳朵滚落向她的全身。直到一首歌唱完,男生闭上了嘴,露出一个难得见到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旁的水瓶灌下,麻生这才恍惚回神,鸡皮疙瘩从小腿起到脸皮上。
她的心脏猛烈地跃动起来,她努力整理骚乱起来的心境,教室里的几个少年说笑着放下乐器作出要离开教室的架势后麻生才终于恢复了力气挪起她的脚,慌张地转头望四周看了看,抬腿便往前跑去。
随后拿起本子和笔就走出了教室。
那群人离开后,麻生以为就此可以安静写作业,但过了一会儿又有好事人过来朝自己搭话,身边两个朋友也开始跟着聊天,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闲,麻生借口有任务做,无奈地拿起作业离开了教室。
离下午的课还有一些时间,她匆匆赶到图书馆做了会儿作业,随后又抓着上课前最后时间赶向教室。
一想到这麻生便坐不下去了,也不顾尴尬,她收拾好书本,对他说了句“我先走了”就起身离开了。
南星流将背往后靠了靠,转头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班的还要先走。同一个班的学生之间说话聊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到了学校后的麻生重新进入两眼不问世事的优等生模式。直到上课时间,她也没有往南星流的方向看去一眼,她很庆幸两人座位离得远,麻生牢牢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有个女生因为和班上最惹事生非的男生做了前后桌就立刻被瞎传交往甚至被叫到了办公室问话,那个女生花了好久才摆脱这段绯闻,真是搞不懂怎么在这种升学学校也能碰上这种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