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早呀~又见面了。”女孩总是抱着一本书跑来距离外语院好几公里的外系图书馆找他。
也不打扰他,就安安静静地托着腮,看着男孩计算编辑繁复的公式一整个下午。睫毛扑闪扑闪地盯得男孩满脸通红,局促地张张嘴,驱逐之类的话梗在喉头不忍心冒出来。
……
他太瘦了。
没追过人,送早餐便当会被接受吗?
也许他需要把那件洗的发白的衬衫换掉。
第二次是在图书馆。挺认真的,我跟人家打了两次招呼他才从书堆子里抬起头来,透过厚厚的镜片怔愣地瞧着你,你凑近点,他便后退一大步,冷不丁地撞上书架,还不忘第一时间把那副高瘦的身架子骨挡在你前面,书就这么劈头盖脸砸下来。
在食堂遇到他了。瞥见校卡上的名字。贺一鸣。我细细念了两遍,一鸣惊人,挺中听的。
他做实验的样子挺帅的。在学院宣传视频里看到了,调电子仪器的时候银里白细的导体棒在他手里像只指挥棒,转了两圈,分析数据时瞥一眼就能记录下加权平均来。加试剂时瓶瓶罐罐间跌撞出异彩来,那双灵活白净的手支着几根浅蓝黄绿的试管,玻璃体听话得像个小孩。
纸被揉得皱巴巴的。
女孩软软细细的手指戳了戳男孩的手肘,白皙的皮肤当即凹陷下去,颤动了一下。
手心在冒汗,握不住笔。
不是跟她说不要来找了吗?
“啊,恬恬你太理想主义了。以前那么多人送你的礼物都顶得上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以后要真跟他在一起了,你能得到什么呀。现在哪个女孩子不想要对象拿的出手啊。”
“是啊,以前陆小少多金又好看,真搞不懂你为啥莫名其妙和他分手。”
“那个物理系长得是真不起眼……”另一个舍友嘀咕着。
渴望得到爱的填充。
灯下的黑漆影子停驻了很久,还是咬咬牙关疲惫地离去了。
……
不愿意最终沦陷时才惊悟对方只是把他当做宣泄感情的工具,逗弄的对象。就像对待邻居门口那条快要病死的土狗一般,施舍一点多余的感情,又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不愿意在女孩想要一条亮晶晶的项链时都囊中羞涩,付不起上面一颗珍珠的价钱。
不愿意让她被那些丑恶的人批判跟了一个穷光蛋。
可那幸存的思维又在惊醒着他,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家里母亲已经病重了,还需要经济来源。
酒鬼父亲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少女的追求来得大胆又热烈,尊重和爱护融了他一颗沉冷的心,把少年惹得频频羞怯后退又忍不住希冀那点对方的关怀。
……
很晚了。
到底谁才是被追的那个?谁才是在表明爱意的那个人?
男孩低垂害羞的眉眼好像在诉说着他才是动心的那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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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找一个宠你的人便够了。 ——前记
“安恬,你疯了?最近真的在追那个物理系的……叫什么来着。”
筷子夹来了一个鸡腿。
男孩没接受过这种待遇,像个初次被告白的少年,摆着手不知所措。
一时让那些闹哄哄挤在食堂的人们不时望过来。
给他送一件风衣吧。
唔,试试吧。
……
看见他发表的论文了。评上全国青年创造讲了。好强。
今天他又背着包一个人孤零零去实验楼了。
经常一个人吗?
方恬只当听不见,仔细地对照着手机上的图片,一针一线地慢慢填补半成品的咖啡色围巾,灵巧的手在毛线中穿梭着,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呢喃着:“我倒是觉得他很可爱……”
光线透过厚玻璃窗折射成两色,将卷卷的棕色发尾蒙上一层薄金,织毛线的女孩睫毛轻颤,遮掩住了眼中倒映的思绪。
那个男生……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赶去上选修课的路上。那天走得急,取单车的时候车头打了转,一排自行车轰的一下全然倒下去,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他也是去取车的。人看着呆呆的,反应倒是快的看不清影,跑过来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肩头。伸过来的手握成拳头,很绅士。紧张得要死,大概是没和什么女孩子相处过吧。真傻。磕磕绊绊地回应了一下我的道谢转身就跑。身子骨挺单薄的,小跑的背影也慌张,耳朵尖都红了。
为什么……
昨天刚刚冷冷地拒绝她的,又跟过来了。
前天是丰盛的早餐便当,昨天是一件披在肩头,值他一个多月生活费的风衣……
风扇咔吱咔吱地摇,夏日的尾巴还在彰显它那点存在,女孩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早知道就不跟着他过来听课了。
谁知道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在叨叨什么理论,不要为难一个外语系的高中等级物理知识谢谢!太难熬了。
少年颤抖地拽紧破旧的帆布包,里边静静地躺着羞涩的一条合成金属项链。
那是他今天在实验室待到深夜的原因。
胃因长久忘记进食而空虚抽痛,痉挛着。
她那么美好。
本不应该来青睐他这种泥潭里的脏人一眼的。
又或者他有自己仅剩的尊严。
孤灯忽明忽灭,高瘦的少年渡步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的停住运转的大脑,直直地望向红砖楼上方的千万灯光,似乎能辨认出女孩的住处。
在思念,纠结,心痒,一点点蚕食着他剩余的理智。
心里的小小影子在呐喊着:快答应她吧!
不知从哪打听来他的生日,从前孤零零的日子被夏日夜空的烟花填满。
少女穿着短短的百褶裙,露出一截细藕似的腿,笑着挥舞跳跃着在静谧的夜中给他唱生日歌。
手工的,缀满心思的巧克力蛋糕点着忽明的蜡烛,甜甜的嗓音啼着婉转的歌,一点点照亮他灰暗的心。
“贺一鸣。”埋头在一堆毛线的女孩抬起头,皱起精致秀气的眉,对舍友不大尊重地特指不满。
“不是……你一个系花喜欢谁不好,追你的人从我们里系排到外院,干嘛去青睐一个冷冰冰的学习机器啊?像他那种人又不搭理你,超不给你面子。而且我听说他家出了名没钱,每年靠那点奖学金过日子,这样显得你很掉价哎。”
“没有啊,我想跟他谈恋爱又不是要和钱谈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