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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第1页)

第五发不出声音!

公道,你说还我公道!你说过还我公道!柳豆因为激动而身体发抖。

面前这个人,恨到骨髓的这个人!不赖他赖谁,她维持不了刚进门时的忍耐了,她死死盯着第五,鼻孔扩张,脸上的肌肉在哆嗦。

她不问有没有那件事,直接问几个人,是一种诘问的技巧,不给人狡辩的余地。

第五没有头一次听这话时吃惊了,他是料到这样的,但照样揪心。

豆 他道。

豆已在床前凳子上坐了,她戴着不分指的整巴掌手套,淡粉毛线的,接过苹果双手轻轻摩挲着。 她显然是在酝酿,在踟蹰,在思忖,在

好一阵没话!气氛十分沉闷! 过半晌,一颗硕大的泪珠从她眼中坠下。 坠到大红苹果上!成了一颗红泪!

第五的心震了一下! 他沉沉地坐到床角。

他瘸着一条腿依然比箭还行得快。脱衣褪裤换上新的,早上起床洗漱过,这阵又重来一遍,仍然觉得身上药味很重,想洗个澡来不及了,刺啦啦刮一遍胡子,心跳得再也待不下去了,到镜子上扫一眼,出来

柳豆的小脑袋一进门,第五就眼红了,几乎侧了下脸压了压激动。

多少天了,他无法克制地把电话屡屡打到207舍,只为听一下豆的声音,但她一次都没接过,他的匿名无声电话惹沈菲甩过话筒,也被靳思思骂过神经病, 就是没有听到过豆豆的声音。可他不敢出声,不敢公然说找豆,他就是忽然这样的胆怯!

二十七日出院,二十八日早上迫不及待出家门,打车来到学校附近的天桥。走上桥端他再不敢向前走了,心下忡忡的,从柳豆打工的餐馆回学校,这座天桥是必经之路。这段时间他让卢迪时不时地盯着豆,知道这个时候她在餐馆!

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爱俏,穿得单薄,站在桥上顶着风半个小时,脸冻麻了,人却心事重重没觉得冷。这些天他让卢迪把吃吃喝喝源源不断地给豆送过去,但是不送钱。怕豆有了钱离开这座城市,她若忽然消失他不好找她, 他得把她拖在这座城市。

豆终于从天桥的另一端升上来,那毛茸茸的脑袋从天桥探出!

什么都没有了,她只听见自己身体里的墙轰然倒塌! 塌了!灰飞烟灭 她后退着的身子木头一样缓缓转了过去,向门口木然挪去。

第五揪心地跟上去,豆,我给你看病,我一定给你看好,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嘴笨,心里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豆的眼泪又流下来,脚已到了门外。 十七层的特护病区清静稀声,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第五驻在门口望着空廊里的豆。她小小的身子瑟瑟地向电梯走着,双手抹泪、小肩膀一抽一抽,浑像是要背过气去。

啊柳豆啊的一声扑到被药水湿透的被子上呜呜哭起来,虽然声音隐忍低闷,却是撕心裂肺。 她最不要听的就是对不起,对不起就是承认,对不起就是发生过!有过,有过。

啊畜生,你们这群畜生!畜生 她哀哀地哭喊,厚厚的毛手套撕扯着被单死命捶打,渗进被单里的药水啪啪四溅。

第五心如刀割地上去扳住她肩解释,豆,冷静些!袖子全湿了,起来!我给你看病,我给你看

<h1>我做</h1>

护士重复说叫柳豆,是个小姑娘!

第五立刻就下床了!

公道,我要公道!她越来越激动,颤声叫道,你把他们杀掉,你把他们阉掉,你把他们送进大牢

第五只觉得鼻酸喉紧,豆的心病,是他造成的,是他一手造成的,能怨谁呢?他也恨过戴缡,现在也恨,但他更恨的是自己!

他死死攥拳,声音颤抖:豆,对不起

五个!柳豆打断,戴缡、耿涛,还有三个,对不对?

没有,豆,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你告诉我!豆厉声出口,满眼血丝网。

输液管刚刚拔得急,随便甩在了被子上,上面的流量调节器没有关闭,液体从针头徐徐流出,湿了大半片被子。

第五盯着被子上蠕蠕扩散的湿液,想不起去关掉调节器,只是揪心!豆进来后的沉重气氛压住了他的心绪,本是极为挂念豆的手伤的,现在也开不了口询问,她的粉色手套也不摘下来,叫他心急。

静默许久,柳豆抬起一只手,用戴着毛手套的手背去眼睫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拭去眼泪。拭完眼泪,睫毛更湿了,一绺一绺的,她说:究竟几个人?

柳豆背着双肩包,很慢很慢地走进来,这医院的气氛多少是不合适讨伐的,她向前的脚就有些犹豫。

第五也不知该让座还是该怎么办,手边的台几上有上午冉豫北拿来的水果篮,还覆着保鲜膜没有开封,他无措地去抠剥保鲜膜,老半天才抠出一个苹果。

大红苹果,也不削也不洗,直直递给豆。

第五直觉得心难受得像被狼掏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第五实在捱不了那么久,为了尽早出院,他天天超标锻炼,年轻人恢复快,腿上的瘸态一天比一天轻微了,爸爸一来看他,他更是忍着疼走得豪迈健康。

腊月二十七,他执意出院。医院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再呆下去,腿好了,人疯了!

柳豆噌地甩开他!霍然起身,死死盯着他,切齿出声:你惩罚他们! 她尖尖的小脸充满仇恨,刻满解不开的创痛。 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开始,就受了那么多苦,就背了这么重的包袱,一幕幕过往涌上第五心头:她小荷包里寒酸的钱卷;从暴雨中爬上车的哒哒牙齿声;在站台的寒风中乞求的黑眼睛;在戴缡的拳打脚踢下蜷成一团肉;自己又是怎样剥鸡蛋一样剥开她身上的血衣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小身体

第五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他摇头,摇头!

柳豆凝视着他,看到他摇头,心底的失望腾腾升起,面前的人,他摇头,他食言! 心里咯嘣一声是什么断了,肠子?她咬着唇惨笑,惨笑着向后退,向后退 自己什么时候无知到这般昏痴,无知到相信鬼,无知到在鬼身上寄希望!无知到在面前这个鬼身上寄希望!他怎么会真的帮他去对付那些坏人!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坏的人!

叫她等十分钟,不,你过十分钟出去叫她!

护士不明所以地应声退出了。

第五急慌忙乱地把手上的胶带扯开,将针头拽出。拽得太鲁直了,针眼豁开好大口子,血突突冒出来,不管它,一头扎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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