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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软如棉(第1页)

第五很长时间没有找我,更莫说还钱。我失了那些钱,一下子感到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安全感,学校发了工资后,我进了些光碟偶尔去天桥上卖,大学时经过天桥常见到年轻学生打地摊卖小货,我觉得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有一天偶然遇见第五,他吃惊地在我头上走了两圈,然后说:真是你啊!我靠,别说你认识我!

尽管这样,他后来还是传唤我去宾馆,他一定是穷极了,就饥不择食。

我的日子过得依旧紧巴巴,摆地摊虽勉强有些收入,但做得提心吊胆,常常被城管吓得魂飞魄散。

那天我拒绝听他叨叨,我凄凄哀哀走出宾馆时心里凉透了,也看透了,第五宏途他就是欺我小。我刚刚走过十七岁,还不到一个大一学生的年纪。

很小时考上大学,曾经是受人瞩目的天才学子,可如今的我,亏就亏在年纪小上。即使我吃了大亏,第五也知道我不敢则声不敢反抗,他看穿我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呢?我来这座城市时完全是个孩子,睁着黑黑的眼睛攥着豫北衣角出来远门,长那么大没见过一千块钱长什么样;我最阔的时候手上有七百块,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钱,那时候我大三,跟豫北已经分手,我同时兼着三份工,有时是五份六份,像陀螺一样奔波着,依然不能救穷,连饮食都是能省则省,第一次被同学拖去会餐后我大吐三日,因为我常常吃素,肚子里服不住太大的油水。我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吃香喝辣,我寒薄的胃囊没有那个福分。这样的穷孩子,还不是任他哄,任他骗?

第五宏途看得没错,我有软肋,我习惯妥协。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没着没落四面没靠的人,不该我忍该谁忍!

等他终于来电话时,他已经又分文没有了,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穷得快卖裤子了!

我到了宾馆首先就跟他要钱包,他愣了一下,赔笑把我安置在沙发上,颇抱歉地说凑了个急花了,连钱包瓤子也扔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一听就傻了,就呆了,就不会动了。

这人说的没错,第五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负,知道是别人瞩目的焦点,所以穿衣从来不能苟且。

听到别人打趣,第五只是笑,然后招呼我坐。在座的女孩太多了,全部美艳绝伦。

看美女,没人快得过第五,虽然他二郎腿翘着坐在沙发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谈笑风生,实则已把在座美女全身的风光都瞄了去。

开车去得一个多钟头,坐公交倒车要三小时,听沈菲说那里是高端消费场所,除了名车豪车连出租车都很少,即便从最近的公交站台往那里赶,没一个小时也到不了。

第二天中午我早早出发,一路倒车换车到了城外,从城边儿再去南郊,通往南郊的公交竟然一天只发三趟,我赶上了最后一趟。

出发时就有些变天,一路上阴云密布,秋雨欲来!在南郊刚下车,雨就哗哗下开了,随身携带的小闹钟指示五点四十。我冒雨张望远处,不见第五的车。他说话从来不作准,常常说好让我去宾馆,结果半道被别的事绊住回不去,丢我在房间门口老等。我料到今天又栽了,雨越下越大,我顶着背包困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极目远眺,毫无第五的踪影。然而不等又没办法走,据说从这个站台步行到秦风山庄得一个小时,况且我不明方向,不知该从哪边迈脚。

我抱着纸箱怔怔看她,胸脯还在剧烈喘息着,不知道为什么,微笑谈话的她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照直向我看过来,对视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像遭了雷击!

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再看见她时,她已经戴上茶色的水晶镜,脚步也有些匆匆。长得像一个如此穷酸的小姑娘让她很丢脸吧!

我便没有心思再看她了。

<h1>虚软如棉</h1>

从医院出来,我满心纠缠。身上没有钱,我竟然步行回到学校也不知道累。刚进宿舍门,沈菲就跟我说,第五让我回电话。

我习惯第五的散漫,往往他说让你马上回电,你过三天再回都不晚,因为他说过就忘了。果然,我打电话给他时,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傍晚才返来电话。第五让我到一个叫芭薇的会所,我惦记我的钱,就去了。

有一天我刚刚摆好摊位,就听到远处吱的一声急刹车,还不及抬头,城管就从天而降了,一群城管队员从桥的东西两端迅速包抄,桥上的摊贩顿时炸了锅,纷纷打包抱头逃窜,我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抱起纸箱夺路而逃,当一个高大的城管队员忽然凶神恶煞般地堵在面前时,我竟矫捷地从他腋下逃走了。

逃脱后简直慌不择路啊,我撒开脚丫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直到跑下大桥跑到千米之外的金融街后仍惊魂未定。我终于喘息着停下来时,几乎就要累昏过去了。而当时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昏死过去了,产生了只有濒临死亡的人才可能有的幻觉:我竟看到了二十年后的我。二十年后的我将近四十岁,皮肤白皙、高贵典雅,被许多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像一个女皇

是嗒嗒鸣响的警笛警报声将我唤醒了,有警察走上来维持秩序,说首长视察,请大家不要围观。说话间一溜官方车已在警车开道下逶迤停泊,后面一半街道已经迅速戒严。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依然站着,并没有昏过去,当远处那个女人抬起头得体微笑时,我才意识到了,这就是电视上出现过的那个像极了我的女人。

我现在天天盼的是早日长大些。因为小,我不好找工作,继续考研我又没钱。我只能本本分分辛辛苦苦。而对于第五宏途的蚕食,我也只能在心里诅咒,一点办法没有。

我后来才知道,我的那些钱并不是第五花了,是被郑妮从第五手里没收了,郑妮是沈菲说的那位正宫娘娘。我红色的女式钱包惹她一时醋起,从第五手里恨恨夺走销毁了,第五息事宁人没脾气。在我面前那么无赖的第五,在别人面前也有如此脓包的一面,这就是看人下菜碟吧!

我也不气!我已经习惯不公平!

可能是我实在没见过什么钱,可能是我实在穷怕了,我的眼圈就红了。

第五立刻有些紧张,哎哎,别哭,五哥保证还你,明儿就还!

可我还是没忍住,一把甩开他的手,趴在沙发扶手上哭了。

我也被别人瞄了,一个叫戴缡的男子,一直看着我笑,几乎令他怀里的女子反目。

我被看得心头发毛,借口上洗手间跑掉了。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我跑掉后,第五没有找我,直到第三天也没有来电问一声,反倒是我惦记那些钱,三番的给他去电,但是他的机子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

我知道他手头又阔了,暂时不需要我了,可他倒是把钱还给我啊!前些日父亲犯病我又有了亏空,我几乎又要活回过去饿肚子的时候了,虽然不至于挨饿,但我从来不敢吃好的吃细的,我每一分钱都是克扣自己的嘴攒下的。想想过去的生活我就怕,像一只没人管的狗,嘴天天都是土灰的,是饥饿的颜色。我怕那种颜色,我焦急万分,可是第五却蒸发了。

为了乘客上下车安全,南郊站台的位置是内嵌式的。与公路拉开一段距离,所以公路上来往的车看不到站台有人就一掠而过了。再者这里的过路车并不多,大雨天下我连一个问路的人都找不着。

要说点儿背可真是背,左等右等第五不来,大雨中逐渐夹了冰雹下来,恁大个儿的冰疙瘩,小石头一样的坚硬,生猛急骤地砸下来!这是深秋时节啊!竟有冰雹!

夜里回到宿舍,第五来了电话,他要我第二天下午去秦风山庄。我不去,他的声音就高了,电话里我听到他身边有跟班的卢迪,眼见得他越来越口无遮拦几乎要说床上的事,我立刻脓包了,妥协说明天准到。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边有这样一句台词:快乐其实很简单,如果你花不起大钱,没条件泡妞,那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没见过大钱没多少阅历的小孩,给她圈套叫她入,一旦入了,连哄的工夫都省了,想怎样玩都由你。

秦风山庄我听过但没去过,那里是集美食娱乐购物为一体的高级酒店,远离喧嚣的闹市区,置身原生态的大自然。是第五家的产业,他在那里可以签字。非常远,但不去那里他又没钱去别处开房。

第五比我晚到,我站在灯光潋滟霓虹闪烁的会所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他的车子驶过来,他下车后,我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卷进了会所,里边是一场小型聚会,全是满口京腔的年轻人,光看行头便知:这些人非富即贵。

见第五进门,有个男的笑着说:回回就你迟到。

有人打趣:五像大姑娘似的,打扮好才出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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