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女alpha蹲在那抽煙。
她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頭發高高紮著,壹身寬松的塑面薄運動服,兩邊袖子擼起來,身邊立著個大包,上頭有幾個字。
宏泰俱樂部。
他歪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小山,過了壹會,終於把自己拖起來,慢慢往外走著活動。
小區裏很靜,周二上午十點多,有錢住在這種地方的人基本都去上班了,幾只貓在院裏踱步,舔舔自己。
林染轉了壹會,轉身打算回去,他慢慢走著,在路過另壹個片區時,忽然聞到壹股氣味。
梁霧,我要吃壽司。
梁霧沈默。
車又開過壹個路口,從高架橋下駛過,她打個左轉向,開往商業街。
劉醫生說了,孕8周以後可以少吃,我昨天滿8周。
梁霧不說話。
前頭壹個紅燈,梁霧停下車,把著方向盤轉過身,後面忽然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輕輕吻上去。
想吃什麽。
後座的omega低著頭看書,過了壹會,靜靜開口。
壽司。
我知道。
她打了把方向盤,留下句話。
可能性高的事,我都願意提前準備準備。
別氣了行吧,就當幫我個忙?
梁煙壹句話裏外兩層,有點求饒的味道。
林染看看她,又看看壹旁的梁霧,忽然笑了壹下,沖梁煙輕哼壹聲,打個招呼,乖乖轉身走了。
梁煙剛要舒口氣,她下壹句又來了。
那妳們到底什麽時候結。
梁霧那口氣狠狠噎在胸當中,壹瞬間真有股洪荒之力洶湧著,控制不住想把梁霧從車裏揪出來揍壹頓。
梁煙和林染楞了兩秒,同時反應過來。
那他媽是石楠!
那是石楠花!
梁煙受不了了,沖她翻了個白眼。
媽的梁霧妳倒是聽人說話行不行,都說了不是那個關系了。
梁霧終於有表情了,她勾了勾嘴角,微微低頭,從眼鏡上頭瞅著梁煙,鼻腔裏擠出聲輕笑。
林染住得是壹片兩年前才開的新樓區,獨門獨戶套四的房子,每家帶個小小的後陽臺,種菜或栽樹,後面是座小山。
他就躺在樹旁邊曬太陽。
omega只在壹線城市有專門學校,他父母在另壹個城市工作。父親不可能只為他拋下工作,而母親則不可能拋下父親,家風更不可能允許他去混合學校,他父母就花錢在這給他置了套房。
梁煙嗤壹聲噴出來。
不是,姐我
什麽時候結。
他咬咬唇,低著頭小聲回應。
妳妳好
林染不知道為什麽,壹瞬間清晰地感覺出來,這聲「妳好」,與幾十分鐘前梁煙的那句妳好,絕對不是壹個意思,就如同她和擋在自己前面這個,壹定是全然不壹樣的兩個人。
這關系她得怎麽匯報。
梁霧沒理她,從車裏抽了張名片,越過她遞給了林染,他猶豫了壹下,小心接過來。
嘉德國際拍賣北京總公司 總經理
梁霧嗯了壹聲接過來,扭頭遞給後面車裏的omega,低聲說了句什麽,裏面應了壹句,梁煙順勢彎下腰叫了壹聲。
姐夫,妳也在啊。
梁霧又把頭轉回來,推推眼鏡,看著她。
他心裏還憋著火,不服氣梁煙擋著他,偏要抻頭看看。
他伸出頭去時候,正對上梁霧視線。
她和梁煙長得很像,發型也幾乎壹樣,就多戴了副眼鏡,手搭在車窗上,壹手把著方向盤,靜靜看他。她身上什麽味兒都聞不著,不知道是alpha還是bata,但有股子勁兒,讓林染莫名想起他爸爸。
梁煙,交了朋友怎麽不跟我說壹聲。
她猛地停住,壹臉大禍臨頭的轉身,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進小區來的轎車,還有車裏的梁霧。
梁煙下意識擋在林染前頭,硬著頭皮叫了壹聲。
我穿自己衣服在小區裏溜達溜達不行嗎?我自己身上有味不行嗎?妳這人怎麽這樣?
行行,當然行,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還有這個類型的
不知道妳不會問問嗎?!
不能吧?那妳怎麽穿成這樣,還渾身精液味兒?
林染的臉徹底紅透了。
他大步走到梁煙面前,犟著脖子朝她伸臉。
小朋友,兩口子吵架差不得就得了,床頭吵床尾合得事兒,別憋著泡火出來隨便找人泄,到頭再後悔。
林染呆了呆,壹開始沒明白,怔怔想了壹會,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換下來的睡衣,反應過來了。
他壹瞬間紅了兩只耳朵,雙手緊緊揪著衣服下擺,聳著肩沖她吼。
越夠不著越想夠,林染死活就想再聞聞那個味,被迫追著她又問了兩句廢話,有點惱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猛地停下來,仰頭看著站他有兩臂遠的梁煙,沖她豎眉毛。
妳躲我幹嘛?
即使父親在外面還有其他的被標記者,可他父母從不吵架,母親也從不大聲說話,他壹直都過得很好。
想要什麽都能得到,想說不做了,也沒人苛責,累了就可以停下,不高興了也可以發發脾氣,在學校裏只要撒個嬌,無論男女,總有人幫他。如父親說的保持教養,林染從未觸到過痛苦邊緣。
在他的家庭中,omega嫁給壹個alpha是宿命,這宿命他並不想抵抗。
啊,住這片。
梁煙後了退五步。
我沒怎麽見過妳呢~
今天挺熱的哦?
林染向前兩步。
啊,是不涼快。
妳也抽?
林染搖搖頭。
那我離妳遠點,再給妳熏著。
女alpha上下打量了他壹眼,站起身來後退兩步,合上手裏書,從口袋裏掏出個小藥盒。
話說沒說的,先吞了兩片抑制劑。
林染心裏還想著剛才那股味兒,看她吃完藥擡起頭,換上副面孔,擺出了在學校裏撒嬌的樣子,歪著頭沖她輕輕笑。
再停下時候,那個女alpha察覺了。
她叼著煙擡起頭,微瞇著眼望向他,半晌,點了點頭。
妳好。
【以下繁体。】
林染壹直覺得,做壹個omega是很不錯的事。
學生對陳規的反抗似乎總強於成年人,教條主義說omega是永恒的臣服者,可鏡面之下,潮湧滔滔。
包鏈上還掛著名牌,手寫了個名字,梁什麽,林染沒看清。
他頓了壹下,往那邊走了兩步,想聞清楚那個味,但是上升四散的煙草隨風而來,那味本來就淡,讓煙味壹蓋,徹底沒了。
林染只好又往前走了兩步。
說聞到不太對,那其實是他即將成熟的腺體,在五月春風裏抓取到的。那個味很淡薄,有點暗,不符合這個季節。
林染描述不出來。
他扭頭找了找,在左前邊壹棵大梧桐下看到了源頭。
陳晗仍舊窩在後座,看書。
唇在唇上碾了碾,柔軟的舌舔過上唇,又探進去吮吸。
他吻了她整個紅燈的時間。
還有三秒時,陳晗舔舔嘴角坐回去。
梁霧聲音也很淡。
陳晗,妳別作妖。
陳晗還是低著頭翻書。
結果他就上成這德行。
壹陣暖風吹來,林染打了個噴嚏,什麽睡意都沒了。
可他還是不想動。
高妳奶奶個嘴兒。
梁煙在原地抓抓頭發,半晌,又點起根煙。
那邊車出了小區,開過兩條街,梁霧把著方向,看了後視鏡壹眼。
梁霧目送他離開,又擡起眼看著梁煙,頓了頓,拉起手剎開口。
有空,領回來吃頓飯。
梁煙沖她苦笑,說姐,真不是那個關系,我倆剛認識不到半個小時。
她嘴角抽了抽,幹咳壹聲,隨手把腋下書塞給林染,把他往外推著使眼色。
行了我書借妳了,妳也別沖我發火了,剛才是我不好,妳什麽時候看完了什麽時候還我。
她看著林染,林染也看著她。
梁霧挑了挑眉。
後座的omega用書打了壹下她的頭,她面無表情回頭看了壹眼,他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停下想了想,轉過頭來。
我理解了。
妳糊弄誰。
梁煙覺得就憑她這壹臉欠揍,壹天打她八遍都不過分。
梁霧胳膊搭在車窗上,拇指指指林染,說穿著睡衣站在妳家門口,身上還壹股味兒。
不是那個關系,就是認識的朋友。朋友倆字梁煙說得很艱難。
梁霧還是看著她,神色很平靜。
什麽時候結。
長得再像,也沒用。
梁霧又擡起眼看著梁煙,聲音壹如既往。
什麽時候結。
梁霧
她看著林染,平淡地說。
妳好。
梁煙,不要轉移話題。妳交了朋友怎麽不跟我說壹聲。
不是的,這個是唉
解釋到壹半,梁煙卡殼了。
他跟梁霧對視兩秒,打了個寒襟,忽然縮回梁煙身後,什麽脾氣都沒了。
梁煙沒註意到這茬,她低著頭拉開包,翻出個東西拋給梁霧。
下次別再讓我替妳買了,這玩意兒也太難找了。
妳是什麽樣的人,時常不取決於妳來自哪裏,而取決於妳來自什麽家庭。
五月的陽光柔和,輕輕撲在林染身上。他懶懶得嗯了壹聲,拖著長音在躺椅上轉了個身,瞇起眼睛。
他又逃課了,逃回家裏。
姐。
梁霧看她動作,動了動眉角。
林染想,原來她叫梁煙。
梁煙心說我也得能問出口,嘴上卻沒歇著的直道歉。林染讓她激得火起,咬著下唇瞪著雙大眼,忽然伸手推打了下她肩膀。
梁煙當然壹點不敢反抗。
她讓林染又打了幾下,苦笑著正要開口,斜後面忽然傳來個聲音。
那是石楠花!
唉抱歉我不知道
梁煙不敢退了,擺著手沖他幹笑著道歉。
妳想什麽呢?!我還沒成年!
這回換成梁煙楞了。
她整個人在原地靜止了兩秒,話壹點沒過腦子,脫口而出。
梁煙摸摸鼻子,幹笑壹聲,說沒什麽,就是這樣不大好。
怎麽就不好了?
她把手裏煙頭踩滅,看著林染,說沒什麽。我沒什麽事,這就走了,妳也趕緊回家吧。她頓了頓,多了句嘴。
林染向前跨了壹大截。
是,我平常活兒比較忙。
梁煙應付著,連連後撤。
梁煙後退兩步。
妳住在這呀?
林染又往前兩步。
她沖他笑笑,把書夾在腋下,伸手去撈包。
林染有點焦躁,他張了張嘴,想問問她那個味是什麽,但這個跟問人家妳今天穿什麽顏色褲衩壹樣,他只好又把嘴閉上了。
他已經在撒嬌了,可它在這人身上不太奏效。他只好悄悄靠她近壹點,往前挪著去聞。
妳在幹嘛呀?
梁煙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
作為回答,她沖他舉了舉手裏的煙。
有點沙啞。
林染聽見那個聲音,不知道怎麽了,幹咽壹下。
妳...妳好。
他身邊壓抑著很多omega,沖動,悲憤,為自己攜帶的第二性奮起不平,憎恨那具柔軟的身體。
他並不這麽想。
林染的父母親是正常結合的a和o,生下了血統純正的林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