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尽最后一口烟,随手灭在盆栽里。
出去找沈庭的人很快回来了,身后紧接着出现的,却是河劲。
翟潇跟河劲有过照面,但没说上话,她记得他,不过他不见得认识她。
她心情不好不坏,背影突地止住。
像终归还是于心不忍,便设施出一点善意的提醒:沈太太不动手,就不怕我进去自己对着镜子弄上点颜色?
她好惋惜的口吻,垂下视线落在指甲上,悠悠懒懒的调:他最不能看的就是我委屈,可是我要是委屈了我也控制不住呀。
蓝蝴蝶侧头,用手摸掉手指印,将短发撩至耳后勾住,恍然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继续抽烟。
翟潇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对她动手泄愤。
区区这点面子,翟潇不屑要。给其他女人一个眼神,也没再为难蓝蝴蝶。
河劲,你什么意思?
听出她话语里的慌乱,河劲提了提唇,斜过头,视线落在镂刻繁复的门面上,害怕了?
后又觉得这么问不对,她什么时候怕过,命都能不要的人,再问她怕不怕就显得过于愚蠢。
河劲要找她麻烦,她要躲也躲不掉,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河劲也没别的话,出了电梯后就进了他休息的包厢,门口保镖拉开门,他用皮鞋抵着门沿踢到最开,将手里的人丢进去。
然后扬手,等人递一张手巾到他掌心, 擦拭着那只刚才碰她的手。
但沈庭这个人的德性我太了解了,你以为他是你凭脸吊到的?
蓝蝴蝶也觉得好笑,当然不是。
她目视着翟潇 ,清澈剔透的浅光在眸子里微闪。表面看上去无害的事物裂变起来才更致伤。
他也不等她听话过来了,径直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蓝蝴蝶被他蛮力拽着,高跟鞋拖出踉跄的伐子。
河劲瘦,但力气大,那只手从小在葡萄园和酿酒厂里做活,蕴有股强悍力量。拉她一个大活人根本不费劲。
河劲突然想发火,眼前的女人却自在悠闲,持漠然姿态,就等着他走。
你给我滚过来。河劲吼。
*
孟沪跟他说有人带了枪,朝女厕这边去了。蓝蝴蝶刚才好像也是去的同个方向。
孟沪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似这事儿就该他管。
而后声线陡转,愤怒全然没进这一个字眼里,对身后的人沉声说:走。
落音后,翟潇为首,率着众人走了。
翟潇不傻,除了蓝蝴蝶,河劲还能找谁。老虎的逆毛不碰是自保,狐狸精要收拾也不差此时此刻。
他脸色一贯的冷 ,视线里挤满了淡妆浓抹的女人,让他更不耐烦。
离他最近的人操着亲切热络的口吻做自我介绍:翟潇。我们之前见过,在我父亲的办公室。
河劲不关心她和她父亲叫什么。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不远处那抹身穿矢车菊蓝的倩影上。
马上就有人不乐意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翟潇提唇冷笑:沈庭?
蓝蝴蝶觉得有趣,知道还要问,那是图什么呢。自讨不痛快?
没问河劲出现的前因后果,翟潇率先站出来,跟河劲打招呼:河先生,又见面了。重音落在又这个字眼上。
要说翟潇是怎么在贵太太富流圈里受敬仰的,不得不说她确实见过的世面多,是人是鬼都打过交道,早年是跟沈庭打过江山的人,攒下些本事和气量。
河劲今日穿了身铅笔灰的西装,修出浑身凌厉的气场。
说完,她慢慢地转身,和翟潇的视线对上,衔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翟潇看了她两秒,然后笑了,也不跟她呛,也不受她的激。昂首挺了挺胸脯,脸色泛青,严肃正声地开口,去把沈庭请来。
蓝蝴蝶撇了下眉,这举止可谈不上高明,不过倒也不蠢。
翟潇心里明白,再争下去,只会掉价。
旁人的脸色比翟潇的还菜。
蓝蝴蝶踏着闲散的步子,指间的烟轻盈绕住她,像多带了条白细纱。
软声细语地纠正:是靠身子。
旋即莞尔一笑,沈太太确实了解庭哥。
翟潇扭眉,愤愤地丢开她的脸。
河劲也无需等她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声线恢复至平日里的冰冷阴鸷:别出来丢人。
蓝蝴蝶整个人被河劲的力道甩到了地上,高跟鞋崴了脚,强烈的痛感在第一时间将眉心扭曲做一团,她也不为难自己从地上起来,试都不试了,就这么坐着,垂头摸掉手上的灰,和不属于她自己的痕迹。一只腿屈着,另一条长长伸直,开衩的长礼裙拢在大腿根部,裸露在外的细腻肌肤如流成线性的牛奶,滑而亮。
河劲瞥开眼,掉头就走。背对着伸手将门带上。
见他要关她,蓝蝴蝶做不到淡定了。
河劲没把她往大厅带,而是拐角从私人电梯上了楼。
电梯里,他还拽着她。
蓝蝴蝶蹙眉,从电梯镜里看一眼河劲冰冷的脸,知道挣扎也没用索性就这么被他抓着。
蓝蝴蝶没挪步,站直了看向河劲,出声提醒:河先生,这么多人的场合动手不好看。
河劲本就冒火,经她这么一讽,更怒。
恨不能拆了她,就从她那张不要命的脸开始。
就跟那个问题一个性质,蓝蝴蝶这个人你还要不要。
而又有区别,这个问题是基于前者。
咬定他的立场,才能把他引来。
人都散了,空落落的过道里就剩下河劲和蓝蝴蝶。
蓝蝴蝶没看他,自顾捯饬盆栽里的大理石子。
河劲原处站着,视线锋利得似能将人千刀万剐。
开口之际,翟潇恰好问:河先生是走错了?男厕在二百米外的大厅左侧。
河劲:我来找人。
翟潇面色冷下来,尴尬扯出笑,话语生硬,那好,不打扰河先生找人了。
是又如何?
翟潇沉得住气,踩着高跟和蓝蝴蝶齐高,伸手捏上蓝蝴蝶的脸,力道毫没客气。
脸蛋儿是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