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瓢秋人突然出声。
“我们聊聊?”
“……”
如果要是能直接结案就好了。
鸣瓢秋人坐在自己的牢房里,看着对面的屋子——
被绑着拘束带的男人昏睡着。
“犯人有可能是记忆出错……患者之一?”
“为什么只有摄山恐?”鸣瓢秋人换了身衣服,“他有什么特别的?”
“有可能是其他被害人没有出现,把酒井户淹死的那个男人就是突然出现的。”百贵点头,“不过摄山恐的确有些奇怪——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被识别的,并且,他是个躁郁症患者,根据医护人员的记录,他每天不是在骂人就是在摔东西……没有他在井那么好脾气。”
“你们一直会在活动室接触的人,被怀疑之后就自乱阵脚……推落,那个连续杀人狂,是你们的心理医生吧?”
东条一郎笑了一下。
这一下子把他脸上属于鸣瓢的阴郁打散了。
“我也想找到他的死因,”他的声音也有略微的调整,不像是任何井里曾经看见过的人格,但却有莫名的熟悉,就像是……
“精神病杀人不会被判死刑——”低沉的声音这样说,连语气也很熟悉,“我只是在寻找真相。”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他是个可怜人,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这样一跃而下,变成路边没人爱吃的红豆馅饼……”神父慢悠悠地说,“我也不想报仇。”
“你想杀人。”
“我不想。”
“回答我的问题。”
“耐心,你像是一只不耐烦的鬣狗。”
“……”
鸣瓢几乎是反射性的窒息。
“神父。”
“是的,我的朋友,任何你喜欢的方法。”
护工没理他,把他松开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鸣瓢秋人再次询问,看着对面的新室友——如果运气好点,也许明天就没了——“我在和谁说话?”
……
因为每次进入井都会丧失记忆,得到的信息有很多都是重复的。
但是收获还算丰富。
快乐?
背后是逝去的妻女的照片,鸣瓢秋人面无表情。
“喂喂,为什么这样一副不爽的表情啊——你闻起来像是巧克力酒,好恶心啊……”
“啧,又一个,怎么最近都是这个……”
这是一个记得摄山恐的人格。
……那么,这样的话——湖边的那群面目不清的人,很有可能都是东条一郎的人格。
有五分钟吗?
“对面的小哥,你是什么病?”
这个语气,是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我不知道……”
“摄山恐对你说什么了?”
“恐?是谁?”
“你们骗我!”
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说好了不会转院的!你们又骗我!一群骗子!”
“除了刚才坐在你对面的那个被害者以外,没有。”
百贵船太郎,“仓”的领导人,叹气,“我是问你能不能继续。”
“接着来吧。”
被绑在床上的男人转了转头,茫然地看着鸣瓢。
“啊……”
……啧,有可能没有办法沟通……
如果今天的井属于他——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不会被处以死刑。
精神病患者,至少有失忆症,并且具有攻击性……把这种人带来“仓”?他们在想些什么?
“你醒了吧?”
“而且多疑。”鸣瓢眯了眯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我被骗了——骗?犯罪者对摄山的印象是这样,因为摄山怀疑过他或者是不断提起骗人的事——井的主人和摄山恐很熟,至少聊过天,或者看过他的资料。”
“我就随便找了一下……”若鹿突然发声,“背景里那个脸上画着花纹的吉他男,他在弹小夜曲——这是前天病院里午休放的歌,点歌的患者,住在摄山恐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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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聪明的好人。”
微妙地,有一种恶寒的感觉。
“唉,这年头好人不多见了啊。”对面那个一米八的神经病单手拄着下巴,眼神微微放空,“我喜欢。”
湖边的人群中,蒙着眼睛的小姑娘一定会第一个去找酒井户,是一个“好心人”的角色;高跟鞋女士似乎对戴眼镜的男人充满怨气,但戴眼镜的男人通常不反驳,可能存在愧疚的关系,从他的电脑上截取到了酒井户的脸和名字,以及简单的几个形容词。
【侦探】【好人】【佳爱琉的死因】。
“他在记录酒井户。”分析官推断,“他有可能是记录的人——所以高跟鞋会对眼镜不好,他的记录有问题。”
鸣瓢秋人深吸了一口气,“你感觉到凶手的杀意了,你复制了他的杀意,还复制了摄山恐的怀疑来引诱凶手找上门……”
他看着对面的“自己”,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看着是什么样的,也许他应该嘲笑对面的神经病学得一点都不像……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破了案子。
神父看着鸣瓢秋人,眼神慢慢的变化。
他的脊背微微倾斜,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丝颓废和厌烦,面无表情,阴沉,半闭着眼睛。
好烦。
神父这个人格说话的语气……
“你想杀人。”鸣瓢秋人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摄山恐不是你杀的……你知道谁杀了他,你想报仇?因为他可怜?”
“是你杀死了摄山恐吗?你把他从十二楼推下去了?还是你劝他自己跳下去?”
“恐是一位可怜的朋友。”
神父微微低着头,“他不相信一切,总觉得自己被骗了……他被妻子和上司骗过,被朋友骗过,被父母骗过……哦,可怜人。”
东条一郎垂下眼帘。
他身上略带女性化的气质消失了一部分,最大的动作是伸直腿,然后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盖上,一小会之后,将一只手抬起,握住了胸前不存在的东西。
“我是你的朋友。”他笑着说,“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嗅觉失灵?还是感知异常?
尽管的确有些不爽——跟着精神病患者过来的护工从监控看到精神病人安静了点,就过来把他松绑了。
“你们啊……真是的。”对面的男人拖长音,“不要当我是傻瓜啊?”
有可能因为健忘症,导致现实中存在的人被遗忘,只剩下标签化后的结果。
“他死了。”
“我知道。”对面的男人抬着脖子,“小哥啊,帮忙叫个人把我解开……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你就可以在那边快乐地坐着……”
敏锐,直爽,喜欢身体接触,单独对戴眼镜的男人微妙的暴躁易怒。
鸣瓢秋人沉思了一会,“躁郁症。”
他把摄山恐的精神病随便套在自己身上,试图套出一点信息。
“……啧。”
没有办法交流——!
过了一会,也许是挣扎累了,对面的男人安静下来。
鸣瓢的背脊紧绷,他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你是谁?”
东条一郎,重度精神分裂症,资料上说这个男人主动走进精神病院,希望寻求治疗——
但是显然,更加严重了。
……
我是谁?我在哪?
镜房中,粉色头发的年轻人表情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