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知完毕,顾深锦先起身离开,再是大侍卫跟在后面,末尾是被两个士兵压着的将领。
那将领是被拖着走的,因为他腿软得站不起来。
走到一个岔路口,顾深锦同大侍卫分开,一个孤身走上面那条道,一个带着人往下面那条路。
李将军醒来第一件事是警惕的观察周围环境,视线转过去看到顾深锦,他一愣,眼神有着微不可察的闪躲意向但没有躲开。
顾深锦开门见山,也不管帐子里还有个被绑在木头上的人,轻抬了下放在扶台上的手。
大侍卫便直接对那李将军说道,“将军,你的信已经送达京城,大约六日后,你该启程回进京,我们王爷会命人护送你,”
然而事情总要在你放弃时发生转机。
顾深锦收回放在被吓得呼吸急促的将领身上的视线。
站在高椅侧边的大侍卫看着顾深锦面无表情的脸,知道他是不想再看了,恭亲王不喜欢麻烦。
刚进去,一个人就撞进怀里。
顾深锦揽着人,往后仰,看着他怀里的人,指头摸了错愕的人的大眼尾部。
“怎么这么急……发生什么了?嗯?”,破了那层长久的寒冰,淅沥的春水轻轻柔柔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掺了一段春风和丽,耐心的疑问鼻音温柔得抓紧心房。
大侍卫主动跟在他后面,同样的面不改色。
那些士兵下不了手,这些肉沫是他一己之力完成的。
王爷下令了,要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等下这些肉沫还要收集起来喂给营地里的大狼狗。
沙地上的血液呈现溅上去的形态,像是人的大动脉被割破之后到处乱喷而形成的。
到处都是肉沫子,依稀可见几个血丝呼拉的眼珠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找不到走的地方,到处都是血和肉。
众人立即回到,并陆续离场,速度比往常快了不止一倍,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人就都走尽了。
众人急忙掀开帘子走出去,不知为何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不走,引得站在末尾的人焦急烦躁,后面的恭亲王像恶鬼一样让他们心中惶惶。
他们走在最后面,想骂又顾忌后面的恭亲王。
他眼皮一撩,表情淡漠,沉静的眼眸看向半天不敢抬头的将领。
“如何?本王啊听说,你责怪本王带了个娼货进军,无耻之至?嗯?”
语音上挑,尾调疑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不过随口而来的一句话,不甚在意的扫过,低着头双肩细细发抖的将领。
“是”众将领连忙齐声答应。
大约再议了几个时辰的军事,都是顾深锦单方面布置,差不多说完就到了退营的时间了。
这些将领从今早便开始等着的,什么吃食也没进,现在已经到了傍晚,众人都饿的难受,但顾深锦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走。
帐子里因为有了刚才进来的士兵,现在士兵们出去了,再加上拖出去十多个人,于是原本稍显拥挤的帐子也宽阔了不少。
这一切不过发生于几刻种之间,等清静下来,众人才发现,自己后背皆是冷汗,瞬间一下从头寒到脚。
顾深锦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人敢问了,生死面前,所以疑惑都不值当。
先前站起来的那人咬碎了牙又坐了下去。
被两个士兵拖着的将领,眼睛瞪的像铜铃,满眼的惊恐,害怕的哆嗦的指头,指出那夜和他一起喝酒辱骂马夫的将领。
那几个都是鼠辈,原本见情况不对,躲在拥挤的众将官之后,还在对着那将领使眼色。
没有人回答,帐子里同方才一般安静,但是有了顾深锦这一言,却是显得要更静谧一些了,太静了让人不好坐的。
担这不多时也没有几刻,就在众人被这沉默困得惴惴不安之时。
帐子外忽然传来一声痛苦不已的惨叫,并且在这叫声停下来之后,下一个又补了上来。
一进去军帐,顾深锦穿过鸦雀无声,整齐划一坐着的各位将领,慢慢踱步至帐子里最上面唯一的空位处,安然坐定。
满堂都是人。
他直视前方,什么都没有在他眼底。
大侍卫快速走进帐子最里面,角落里的那把椅子空在原地却没有一点灰尘,大侍卫把那椅子抬到顾深锦后面。
顾深锦单手一撩衣摆,坐在铺了一层厚厚兽毛的宽椅上。
戎族崇尚兽神,普通戎民喜爱在自己的帐篷里挂上猎杀炮制好的兽皮以表崇拜。
顾深锦是去往主帅帐篷,而大侍卫是带着将领这个人证去清理军中叛徒。
辱骂皇族,当死。
马夫贵为恭亲王的夫人,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那容得别人指手画脚。
李将军不敢对上顾深锦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每次一对上,就觉得自己最新的的脏鄙被那人轻轻松松就看透了,那种无所藏处的感觉很不好受。
顾深锦察觉了他的闪躲,但他的面无表情让李将军以为没有被发现,从而放松下来。
顾深锦没有多说,他对别人的内心没有兴趣。
大侍卫走到吓得面无人色像一只五花大绑的落汤鸡的将领边上,低下头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将领听完就好似看着救世主一般看着大侍卫。
大侍卫说完便走到昏迷的人面前,在那人身上点了一下,退了回去。
那将领看大侍卫没理他,也不尴尬,高兴万分的哆嗦着。
无形的压抑在这小小的帐子里沉沉压在人心上,脑里的神经就要断掉。
将领突然剧烈抖了一下,绳子同木桩发出难听的哆嗦声。
后悔的肝肠寸断的人在这压力之下想着京城里关于恭亲王的传言,只觉得生无可望。
顾深锦走到帘子前,先是换了一双大侍卫托着的靴子,才走进去。
而那价值万两的靴子就此报废。
相比踩过人肉的靴子也没有人再敢穿。
强忍住胃里的反呕欲望,手肘紧紧压住自己的胃部,脚踩着那些柔软的血淋淋的肉,提起自己软成面条的两条腿拼命往前走。
紧闭着眼,什么都不敢看,面色苍白无比,牙关紧咬,只要一想到那肉是什么来的,就忍不住的想吐。
顾深锦等着众人走完之后,理了一些东西,也走出帐子,不过不同那些将领如履薄冰的姿势,他走得就跟大平地一样。
直到后面的人等不住了,前面那些停住不动的人才开始移动。
他们赶紧向前走,心里早将前面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怒气快要冲出头顶了,直到走出帘子,他们才停下咒骂。
看着那帘子外宽阔的一片场地,满是鲜血,那血已经渗透到了沙地里。
而看着往常应该走完的人还围在帐子里,顾深锦眉头轻皱,“众位将军还有事?”
想来马夫已经等他许久了,他该回去陪陪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的。
“没……没有……”
让众位将军齿寒的是,从头到尾,恭亲王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好像死的只不过是几只蚂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顾深锦才缓缓开口。
“西戎已经退兵,不过为防止其卷兵再来,我军得在此地驻扎一段时间,直到朝廷命令传来,才能有下一步”
耐不住那将领被吓破了胆,惶恐之下,一个个都被他仔细指了出来。
一时,指着的人都被拖了出去,刚拖出去,许是心理因素,亲眼所见人被拖出去,外面传来的几声厉叫比方才那几声更为惊恐可怖。
等叫声停了之后,大侍卫便带着人出去了。
众将领中有些面色巨变,有些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还未等那站起来的人做什么。
帐子外闯进来许多士兵,这全营地最大的帐子都站满了还不够,长长的尾巴拖到后面。
这下众人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再有武功,也是抵不过人海战术的。
“众位将军来的很早啊,看来我军消息快速迅捷呀”
欣慰的语气表达他作为主帅对军队优势的赞扬,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让人误以为此主帅可能性子生来安稳,遇事过度冷静罢了。
下面的将领们心里已经烧开了锅,咕噜咕噜冒着喷腾的水泡,面上却都平平静静,心里的就压在心里,不会露出来的。
而戎族皇室则更是生活日常,穿的用的睡的,都离不了兽皮。
这铺在高椅上的兽毛就是在偷袭戎方大营之时被下面的士兵从戎军主将帐子里抢来进送给顾深锦的。
只不过顾深锦向来不喜被他人用过的东西,但他不是无礼之辈,便收在这偏矮帐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