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刺捏住了试管,低头看向博士,她的脸庞还是那么苍白,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嘴唇紧抿着,漆黑的眼底倒印出淡蓝色屏幕上的文字。
我觉得,给桃金娘一管解药比改进这种毒药更快。棘刺说。
然后,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博士在他说出第一个音节时就抬起了头,沉静而温和的注视着他,一直到他说完,她才轻声向他解释着这种改进的必要性。
我的房间和极境在一起是吗?他转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博士微微一笑,一点也看不出她对于棘刺委婉的拒绝有什么看法,她说当然,他告诉过我希望和你做邻居,而既然你没有及时对凯尔希提出抗议让我带你去吧。
在那之后,他们保持了一段时间普通的工作关系,博士与棘刺的交流大部分时候在作战的指挥通讯和研究所的实验记录上进行。
看起来你了解罗德岛上所有的干员。棘刺说,他有点蠢蠢欲动,想要问一下有关于博士眼里的极境,以及他们是如何相处,才会让极境在说起博士时给自己那样的印象。
不全是,但,我一直在为此努力。博士说,她幅度很小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微微抬起头,沉静的,专注的望着棘刺。
棘刺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了一秒,主动的,礼貌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的肤色苍白,几乎有着一点清透而脆弱的半透明质感,看起来不像是活物,更近似于一种艺术品的精美。被她泛着鸟类羽毛般的柔光,柔媚的蜿蜒卷曲的漆黑长发衬托的更加雪白,消瘦的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和垂落下来的,细细的睫毛。
她确实如同雕塑,但应该被摆在博物馆的中央,以厚重的防弹玻璃保护这种完美无缺的艺术。
而在见到棘刺的第一刻,她就轻轻抿着嘴唇,柔和的垂下眼角,全然无害的对他微笑了一下。
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博士。他若无其事的说。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对吗?
你当然可以,我不是想要强迫你和我做()爱。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棘刺的口吻平稳的就像是在讨论天气如何。但我想你不会的。
我就知道你迟早也会是!!!他悲愤的说。
棘刺觉得自己道歉的诚意十分充足了,他用自己的长剑礼貌的拒绝了极境来决斗啊啊啊啊的邀请,重新做好了等待博士的准备。
他等到的是博士的会议缺席请假条。
棘刺在一个晚上郑重的敲开了极境的门,递给他一管药剂。
你之前找我要的提高敏感度的药剂。他平静的说。
穿着大裤衩顶着一头乱毛的极境刚开始没怎么反应过来,迷茫的啊了一声,和棘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猛的后退一步。
人的精力总是会不自觉的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分散,哪怕是特意专注于某件事,他们的视网膜里依旧会印出其他的东西,耳朵里会听见其他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大脑感受着其他生命体所散发出的力场,他们或许可以控制大部分的注意力,但至少出于自保的本能,很少有人能将自己完全的与所处的环境割裂开。
棘刺能在练习自己的剑艺时短暂的进入到这种身外无物的状态,但正因为他能做到,才会知道这种想要进入这种状态是多么的困难以及,不可控制。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在日常生活里进入这样的状态。
现在,他看见了一个可以把自己的生理本能当做货物一样使用的人。
<h1>【第六章·棘刺】</h1>
棘刺刚刚进入罗德岛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伊比利亚的祭典上,女人在黑发上带着欧石楠花,男人露出的皮肤上涂满橄榄油,大红的裙摆和黑色的皮鞋纠缠不休,海风,鸢尾花香和整瓶洒下的雪利酒会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棘刺完全没听她说了什么,他自己当然也知道改进这种毒药并不是因为桃金娘对此反应激烈,他只是想找个话题,然后,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结果和他想的一样,棘刺看着博士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觉得博士是如此的讨人喜欢,是因为她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虽然这种机会很少,但只要他们见面了,棘刺都能感觉到与博士相处时那种恰到好处的愉悦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种愉悦甚至很难用合拍来解释,就像是某种精神上的源石技艺,他觉得和博士在一起的时间完美无缺,他的情绪总是活跃在轻微的兴奋之上。
棘刺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和博士的见面了。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翻阅资料的博士,她给他昨天战斗时拿出的毒药提出了一些小建议,那玩意有点敌我不分,对整合运动很好用,但对于桃金娘似乎也一样,于是棘刺不得不花费一整个下午和博士一起调整它的药效。
他不知道刚才感觉到的暗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希望自己能忽视掉。博士是个极富魅力的领导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让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一部分戒备,这很少见,但正因为如此,棘刺不太想改变他们目前为止的关系。
伊比利亚的土地深沉而苦难,但正因如此,诞生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情感激烈的如同烈火,就像祭典上的弗朗明戈,他们踩踏大地如同践踏最憎恨的仇敌,拍打手掌的声音比刀剑相击更加响亮,男人和女人的纠缠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
考虑到极境在言辞中表现出来对博士的特殊看法,棘刺觉得,他是不会想看到自己与博士来一场这样的厮杀的。
艺术品活了过来。
博士只用了十分钟就让棘刺明白了雕塑绝不会如她一样讨人喜欢。她安静,温和,善于倾听,但同样细心,敏锐,思维敏捷且富有行动力。棘刺在前一天刚刚交上自己的干员档案,而与他见面的博士就已经对他了如指掌。
在他们聊了十分钟以后,博士就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勾起棘刺对于谈话的兴趣并主动开口,她会专注的倾听他所说出的话语,适时的给予回应,而她的学识渊博到不像是一个据说失忆了的人,棘刺甚至可以和她聊两句阿戈尔人特有的习俗,博士说这是因为罗德岛里也有几位阿戈尔干员。
博士会放弃工作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一个是身体健康无法支撑被强行囚禁在医疗部。
另一个是她需要【放松压力】
棘刺在会议上对着凯尔希的黑脸和博士空缺的座位沉吟了一会,然后带着箱子敲响了博士房间的门。
我上次找你要这个的时候,你的回答是【我的药剂里与五感有关的只有会让你把梳头发当做一种酷刑的疼痛敏感药剂。】,别告诉我你好心到愿意专门为我研发药剂?极境一副你有什么阴谋快从实招来的脸。
棘刺实话实说我就是这么好心,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告诉你,你不会有用到它的机会了。
极境沉默了两秒,说了句黎博利脏话。
她就像是一台计算机那样,停止了其他所有运行的程序,将所有的运算能力投到了她想要注目的人身上
棘刺平静的衡量了自己的心情,得出了结果。
正如计算机在处理一种项目时的运算速度一样,她完成了名为棘刺的项目。
但那种近乎实质的荷尔蒙也比不上博士看他的眼神。
棘刺在来到罗德岛以前,就在与极境的通讯中了解过一些博士的为人。老实说,在亲眼见到博士本人之前,她在极境的描述和棘刺肆意放飞的想象里是一座石英石做底,尖刀拉长成头发,以敌人的鲜血和脑浆描绘五官的雕像。
而在报道的第一天,棘刺突然发现,极境所说的石英石,大概指的只是博士的肤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