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得一晃一晃,杨花小步小步地跟在他身后,月亮也跟着他们走。
真想让你算错一次他歪着头对她说。
杨花觉得他醉了,像个孩子,喜静的孩子。
应该不少吧 。
那些陈年旧事,无所谓了。
算命,也是他教你的么?
他们靠着后门的墙,一句话一口酒。
柳楼周围的房屋很少有人住,他们嫌这邻居太吵。不过郦城本来就没什么固定的邻居,有人走,也有人住进来,谁也不知道郦城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就算是整年漂泊于其四周的商人对这座城也毫无感情,落叶归根,住的再久也终要回老家去。
一勾弯月浅浅的挂在西边,巷口灌进风来有些凉,还好酒是热的。
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陆越将她背回柳楼,抱到床上。
灯火阑珊风渐微,没人看见有人衣着灰素袍,身抱满怀香,从柳楼后门出来漫步而归。
她喊陆大人的时候声音轻轻的,最像他们口中的媚鬼,勾得人魂魄尽失。
陆越走得很慢,慢得杨花止不住要睡过去。
谢谢你,她迷糊中偶然冒出一句呓语。
陆越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贴在她耳边低声因为酒很难喝。
恶言相向,杨花抬手要打,却被他反擒住。
她的双眸被酒熏得沉,恍惚间看到他得意的笑。
好。
就现在。
好吵闹的夜啊。
你能喝,为什么装醉?
酒的后劲上来了,她的劲儿也上来了。
什么装醉?
回去吧他说。
天上的月已经悄悄地移向东边,路上的人也少了很多。
杨花站起来有些头晕,甚至有点想吐。
只是没见过,说着,怀里的酒瓶落地,落了一片清脆声。
嗯?他好像突然醒了,蹲下将那些陶土扔到路的边角去。
总是这样莫名的紧张,只是因为他说了句喜欢。
杨花想了想,应该不只大一些吧。
县长在京都的家里有银杏么?很大一棵的那种她偶尔在书上看到,很想亲眼见识,一城圈圈点点的秋黄。
他笑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又顿了顿说,没有。
一座荒城,没什么好逛的,也就那一街红黄交接的暖灯可以看看。
杨花看到他走路实在不稳要上前扶他,他便顺势靠在她身上。
他身上的酒气很轻,而杨花手里的酒不知怎的已经空了。和他说话容易紧张,容易口干舌燥。
你当真会算命么?他不想听这些。
杨花噎住,没人这样问过她。
她不会算命,只是猜得准,就像是某种预感,久而久之就都说她会算命了。
关于县长,我可是知道很多的比如他喜欢吃腊肉,虽然这是那天他的小侍送方子来时说的,他同她道谢。
好像是吧他承认,好像是这样的。
他们一起游逛在街口,时不时引得路过的人侧目。
不是,叔伯教她认字其实更算是她的老师,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呵了一声信你什么?你能听到天上人说话,还是佛祖转世?
我没算错过,这是真的,冥冥之中的玄妙。
你叔伯说佛经在他那儿,想要就去拿。
那本佛经上的字才认了一半就被她扔掉了,没想到被他捡回去了。
杨花闷了一口酒,他和你说了多少? 。
嗯她应得很快,去哪喝?。
去外面,边走边喝。
杨花去拿了两瓶酒,把后门打开,他们先是坐在后门喝,后来才拎着酒瓶子到处逛,像极了两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谢他为叔伯找了个好营生,谢他的酒酿方子,谢他今天把她从窘迫中拉走
陆越你真好
可是,为什么
然后她也笑了大人笑起来真好看,似水一漾。
陆越背起她往回走,跟着月亮。
她似乎很听话,今天多裹了两件衣服。
那天是你第二次来楼里
他怔在那里,一如那日寂寥的黄昏,他的心思再一次被参透。
为什么?她头好重,要站不住了
陆越捏了捏她的下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她被酒染红的脸。
我还以为你很能喝呢
她只是陪酒又不是什么拼酒大会,那天出游喝了他一杯就发昏。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走到了哪儿,杨花有些累了。
她也蹲下帮着捡。
那些碎陶边一点水都没沾上,她好像喝了两瓶,他却只喝了几口。
他好像很不喜欢提起京都,连那里的酒也是,带过来了就送出去。
于是杨花就不再问了。
喜欢银杏?
她将他手里的酒匀过来给自己一点,又灌了一口。
郦城和京都有什么不同?
京都要大一些
那你想要什么?杨花当真直直地问出来了,不再与他周旋。
他一笑陪我喝酒吧,只陪我一个人。
五月未至,已有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