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伸手,让他别弄了,陆见森却一把扯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
“哥,抱抱,难受。”
那又软又长的调子钻进他耳朵里,向海脑中一下子有了画面,小时候胖嘟嘟的陆见森头上盖着大荷叶,脚浸在水塘里,偶尔踢出水声,他伸出嫩白的胳膊来拿他手里的莲蓬,因为杆子太长,索性折断了,发出“噗”的一声脆响,再扯出长长的细丝来。
“哟,来得还挺效率,快把人领走吧,我也好关门了。”大叔叼着烟,嗓门大得都有回音,“要搭把手不,喝醉的人可不好料理。”
“不用。”这句回答语气有些冲,大叔和向海两人都有些愣住,向海捏着冰凉的门把,低着头道,“谢谢您。”
“嗨,没事,你大半夜的被叫过来心里不舒服也正常。大家都在异国他乡的,能帮帮就多帮帮,快去把人领走吧。”
视频刚被挂断,只听喀拉一声,桌子的那个角被他掀了一小块起来,可向海没管,拿了钥匙就冲出去,室友姚承安还在厨房里煮夜宵吃,看见他时,满嘴泡面都不嚼,惊叹地问出声:“你这会儿还出门?你要去——啊,是教授那边出什么问题了么?”
“没有,”向海踩了最方便穿的一双鞋,开门时还被上面的门闩卡了一下,解开的时候又跟了一句,“你早点睡吧。”
“噗——”
这个时候国内才下午六点,但从大叔的角度看去,外面已经全黑了,而且墙上的标语写的也是英文。
“您的店在哪儿?”
“哦,就韩国城这儿的ktv啊,他们今天转学生聚会,来了一帮人哟。”
——那是他三年未见的陆见森。
陆见森头发变长了,以前他不喜欢把头发留太长,因为觉得看起来不够阳刚;额头上有一块可疑的红,大概是被撞到了;他穿着最简单的格子衬衫,似乎是瘦了,虚虚地都挂不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蓝色的牛仔裤上,连指尖都是粉色的。
“你朋友,喝醉了睡在我们这厕所里啊,我问他话,也不说自己住哪,就会答你的名字,”大叔把镜头挪了回去,又到了他那张憨厚的大脸上,“怎么说,你来接他不,现在的小年轻也是不懂事,回去的时候都不知道点人数的么……”
他记得那天烈日灼灼,烤得他后背都烧得疼,可
向海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走进了ktv里,陆见森没有完全睡着,只是迷糊着,听到声音,就转到他这边来。
喝醉的缘故,他还像小时候那样,不舒服的时候撅着嘴巴吹泡泡,懵懵的眼里还有点小脾气,不满意地揪着衣服纽扣。
向海屏着呼吸,一下子有些无从下手,薄衬衫被陆见森扯得掀起来,隐约能看到衣服下的风光。
姚承安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泡面又喷了出来,他甚至没再坐着,偷偷摸摸趴到门上,看向海急迫地进了电梯,闪电一般地从他眼前消失。
“卧槽,不会是大晚上的撞邪了吧,”姚承安又一路跑去阳台上,蹲点看向海是要走路出去,还是开车,就在他还在左顾右盼时,一辆车迅速地从他眼前飘过,他甚至连车型都没看清,“卧槽卧槽卧槽,撞邪了一定是撞邪了,不行不行,我生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不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一定是撞邪了!”
向海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反常的行为给他的abc迷信室友造成了多大震撼,夜晚的道路很空,他飙起车来甚至有些飘,没花多久就来到了那个ktv,大叔站在门口点着烟,冷风吹得他有些抖。
向海把视频切了出去,看大叔发来的地址,离他车程只有十五分钟。
陆见森来了美国。
“我马上到。”
向海抿着嘴,机械性地扣着桌子的一角。
他不是不想去,可他在美国,陆见森在国内,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现在去把他接回来。
可当他正要打断大叔的自言自语时,却猛得刹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