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哥,小灏。
妈妈,哥,小灏。
这三个人在脑子里重复地过,他们的脸像是幻影在眼前飘浮,声音很远很淡,在这样的绝境,她的精力全部专注于自己爱的人,他们是她的牵挂,她的希望。
没有,统统没有。
第四天晚上,她怀疑自己住在一个鬼屋,这里荒芜,寥无人烟,不论怎样的惨叫和求饶都没有人跟她说话,她趴在地上,唇贴着地板的灰尘,呼吸着有墨水气味的死浊空气。她连维持坐姿的力气也没有。
救救我。
关了一天一夜以后,单宁继续拖着疲乏的身体拍打木门,此刻哪怕是让她服软,她会圆滑一点的。她不想被这样折磨,像个冤魂一样苦苦拍了整整半个晚上,手掌的血肉快被反弹击碎了,肿胀,刺痒。
没有一点回音,夜深人静她想起来:方炎可能根本就不在家。
她缩起腿,下巴无力垂落在膝头,想哭不敢哭,身体会脱水。
厚实的门板被锁紧紧扣住,女人疼痛红肿的双手再也无法撼动分毫。她跪在地板上,耳朵贴着木门,再也听不见方灏的呼唤,或许被人用怒视掐断了,亦或是他也被关了起来,她什么也不知道,目之所及是一间牢笼,空气都很稀薄。
单宁绝望地蜷缩着身体,但下一秒,像饿极了的兽,快速趴向电话机,举起听筒,无尽刺耳的盲音响起来。电话线被断掉了,网页无法搜索,她瘫坐在电脑前,不知过了几分钟,墙壁被穿凿,很快,灯灭了,电脑灭了,电话机上的红色信号也灯灭了。
她枯坐在黑暗里,窗外渗进来后院的泳池水光,晃动着照射玻璃,却一点也钻不进她漆黑的瞳孔里。她哑声啜泣,被黑暗吞噬。
娇俏幸福的陌生女人从卧室里出来,边跑边系着丝绸浴袍,光裸的胸部在单宁眼前颤抖,她没想到麻木透了的心还是会疼,被石头砸烂了,血流了一地。
她闭上眼睛,浑身发抖,像轻飘飘的干花,抖落灰尘。
书房的门封闭了好几天,整栋楼比平时安静得多,方灏在他父母家照顾着,那个多事企图报警的保姆已经被处理妥当,现在是时候他们好好安静下来谈一谈了。
黄铜钥匙插进锁里,润滑的开锁过程,门缝渐大,他并不意外自己看到的场景,走过去,俯视着意识昏沉的单宁。
他挤了挤脸上的肌肉,有点吊儿郎当地笑起来,老婆。
你干什么呀。
方炎没理她,把抽屉全都拉了出来,酒杯被扫落在地,剩下的半杯红酒毁了白色的狐皮地毯。
他把燃烧的烟也吐在地毯上,烧出一个洞,动物毛发燃烧的气味淡淡飘散开来。女人跑过去抱住他亲一口,垫着脚跑进了浴室,他瞥着她粗俗造作的身影,嫌恶地擦着自己的脸。
她听见保姆担忧的声音:太太
她闭上眼睛,既然怎么讨厌我,那就离婚吧。
嘴皮已经木然,她累得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口里一滴水液也不剩,舌头都翘不起来,大脑嗡嗡作响,很快也不允许她在奢望着什么,意识昏聩,她像濒死的枯老之身一样合不上嘴,呼吸还在进行,折磨着她,不肯让她死去。
方炎嘴里叼着半根烟,四处翻找钥匙,他把床上的女人惊醒,扯开被子,翻开她的身体找。昨夜他在和单宁的卧室和别的女人尽情释放情欲,有些玩得过头,此刻大脑不是很清醒。
女人尖叫着拢住胸。
救救我。
她不知道在对谁呼喊,徒劳消耗着体力,拽扯两下发臭的裙子,挪动着腿,想把脚上沾着的离婚协议书的碎片剥下来。可是她骨头都软了,一点力气也没了,只有大脑还能工作,没能成功。
妈妈,哥,小灏。
方炎
第三个夜晚,她的身体很衰弱,精神也愈发软弱,甚至会对着门叫他的名字,求他不要这样对她。她把不耻的话都讲了个遍,除了让自己的血液更稠,要在血管里凝固住以外,没有收获任何东西。
一滴水,一颗米,一句话。
半夜,钻墙和钉子和木板撞击的声音想起来了,玻璃窗的波光被厚木板盖住,她眼睁睁看着微光也被一点一点剥夺。
她被关了一夜,白日的光亮照在她憔悴的面颊上,她睁开了眼睛,紧张地盯着那扇门,安静的死木,什么动静也没有。
方炎的狠心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她叫喊,求助,无人回应,继续无望焦虑地等着,她从来不知道太阳落山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饥饿感把她逐渐掏空,紧接了口渴开始上阵折磨她的精神,嘴唇爆皮,喉头干涩,唾液黏稠。这种情况下,她连排泄的冲动也没有,只是感觉脊柱让人挖空了,腰腹凹下去一大截,显出不健康的形状。
他扶起她的身体,把她搂进怀里,她的颈好似断了,一丝劲儿也使不上,眼睛眯着一条缝,腹部抽搐,她整个人像虾被煮熟,挛缩。他抱起她往外走,有些吃惊她的轻盈,不是那么高兴了。
单宁得了失忆症一样,嗓子里喷出些气流,执着问着:你去哪了?
方少爷!
终于在柜子低下摸出钥匙,把那个女人关了几天,她该听话了。圈里的人整自己不听话的女人法子很多,他懒得劳神,选了最不费功夫的一种。
今天她该又饿又渴,没有唇舌说那些冷漠的话了。
他甩甩钥匙,朝里面吼:洗完了滚出去。
谁准你把他带来的!滚,他妈的滚!
主人的怒骂和逼近让保姆害怕,她逃命一样往后退,退到方炎看不见的地方,门砰得关上,门里没有方炎,他在外面,吼着让人拿来钥匙。
他把门锁上了,门里有女人呜呜地哭叫,门板震颤响动,他低着头,硬心对着紧紧闭合的门缝喊: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不当个死人,我们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