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油烟太大了,小姐你回房吧。佣人阿芬将切好的筒骨洗净,手肘轻推系上了围裙的蒋慈。
她拿着汤勺,有模有样地沿汤煲滚动的水汽顺时针搅动,这个时候要放什么了?
放筒骨。阿芬将筒骨小心翼翼逐块放入,生怕溅起汤液烫伤蒋慈。
他从蒋慈补习班楼下经过蒋家的车,站到路对面。整整半个月,风雨不改的时间,雷打不动的站姿。
你不要伤害蒋小姐!江叔被模糊记忆唤醒,声音发颤。
何靖笑了出声,我想沟她而已,怎会伤害她。
何靖下颌线绷紧,语气却带笑,你放心,我有什么报应,蒋兴一样会有。
平头看了何靖一眼。发现不知从哪时开始,何靖突然没了当年那副青涩模样。如今桀骜霸道,心思缜密,谁都要忌惮他几分。
你跟了蒋小姐那么久,我给面子她,留你一条命。何靖在茶楼吻上蒋慈那刻,便知道自己目的达到。
其实你今日讲不讲我都无所谓,蒋兴不会为了你跟我拼命,你知道,我也清楚。何靖唇角勾笑,从地上站起,居高临下俯视江叔。
帮我带路的人不是你,是蒋兴自己。
江叔愣怔几秒,脸色突然发白,不会的,不会的!二爷绝对不会中计的!
佳宁。
蒋兴脑里亡妻的样貌与面前蒋慈重叠,眼眶瞬间泛红,梗在心头的思念终年不散。
此刻不是追忆的好时机,他来不及了。
蒋兴迈了两步,突然回头,再望了女儿一眼。
心中翻飞各种思绪。担忧,紧张,狠厉,愤怒,最终却定格在慈爱。记忆里唐佳宁躺在雪白病床上,分娩后的疲倦掩不住她诞下爱女的喜悦。
兴哥,不如就单字,叫阿慈吧。
蒋兴来不及回应女儿,迈步进了书房。一分钟后书房门被用力甩上,他脸带薄汗,表情阴沉得像台风过境。
蒋兴抬头瞥见女儿,阿慈,怎么
女儿身上的围裙显眼,他停下脚步。
礼拜日下午,难得骄矜惯了的蒋小姐亲自下厨,想为老父亲煮一餐饭。思考半天发现自己连煮面都不会,只好求助阿芬,学一煲简单的筒骨莲藕汤。
门铃响起。
阿芬将灶头的火关小,我去看看,应该是二爷回来了。
阿芬忍不住笑了,还是我来吧,小姐。我肯定会跟二爷讲这煲汤是你亲手煲的。
不行蒋慈避开了阿芬探过来拿汤勺的手,这点小事都要借花敬佛?我自己来,你教我就行了。
在美国是天天都要自己煮饭吗?阿芬递了个碗给蒋慈,用手势指示她撇去汤上血水煮沸后的浮沫。
何靖往前走了两步,单膝蹲在江叔面前与他平视。江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何靖,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似曾相识。
你今日接不到蒋小姐,就算我给你回去,蒋兴都不会轻饶你,这点你比我清楚。何靖开口,声音不徐不疾,仿佛在进行友好会晤。
偏偏这间密室暗无天日。要是墙上再挂多几副刑具,那便是招待特务的水平。
蒋慈点头,要煲多久?
水滚了,转文火半个钟。
什么是文火?
江叔咆哮出声,何靖!
屋内马仔面面相觑,惊得屏住呼吸。何靖无视江叔,扬颌让平头跟上自己,走到门口抛下一句,过两日再放他走。
铁门再度被关上。
区区一个司机确实不值得浪费时间,他转身准备离开。
江叔突然开口,我是不是见过你?
何靖停步,回头望了江叔一眼,你终于想起了?
是吗?何靖敛起笑容,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除了你就是廖胜。廖胜被他藏起,我只能找你了。你在我手里的时间越久,蒋兴就越多疑。我猜他很快就要出发了。
死人才会守秘密,你不会。
何靖,你会有报应的!江叔咬牙切齿,眼眶被怒火烤得通红。
蒋兴收回视线,带着随从离开蒋宅。
今晚9点,再更1章
蒋慈?
慈者,爱也。有你这样的爸,她以后会有很多的爱。
好。
蒋慈笑得灿烂,我今天跟阿芬学了煲汤,晚上就可以喝。爸,你还要出去吗?
蒋兴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居然肯为自己伺候汤羹。他敛起眼底汹涌,勉力露出笑容,我现在就要走了。你等爸回家,我回来喝你煲的汤。
好。蒋慈点头。
蒋慈把汤勺放下,随阿芬走出厨房。
蒋兴风尘仆仆进屋,连鞋都未换。身后跟了几个随从,恭敬候在玄关。
爸,你回来了?蒋慈围裙未摘,抬头望着快步踏上楼梯的蒋兴。
也不是,去老师朋友家里煮过一次,觉得挺好玩。蒋慈勺起浮沫,轻扣进碗里,难的我也不会。煲汤最简单,加水加盐,怎样都不会难喝的。
阿芬笑得眼纹飞扬,是你亲手煲的,什么味道二爷都会喝得一干二净。
蒋慈也笑了。
我死是我的事,但蒋小姐是无辜的。祸不及妻儿,何靖,出来混要讲江湖道义。江叔身陷囹圄,却始终担忧蒋慈安危。
何靖没想到江叔对蒋慈倒是一片忠心,二爷果然很会用人,看来你是把蒋小姐当半个女儿了。
江叔不作回应,冷着脸不发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