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宋纯小声地哭着。
这不是你的错。卢湛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不去瞄她折起来的卷子,过得不开心的话,就回去吧。不学奥数,你也一定可以上很好的大学。毕竟看家长群里的消息,她的排名本就稳定在年级前30,已经几乎是平行班里最好的苗子之一了。
宋纯没有说话。卢湛站在她身边,沉默地陪了她一会儿,也可能是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不再哭了,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什么面子也顾不上,宋纯攥着临走前班主任塞给她的月考试卷,缩在角落里,悄悄地哭了起来。她知道班主任提前把卷子给她,算是十分照顾她的面子,免了她的分数被课代表看到广而告之的难堪。但即使是这份照顾,也让她感到难堪。在理科班,她大概真的只能是蠢猪。
卢湛从小几乎是被人捧到大的,他知道自己对于学习大约有些天赋,学东西很快,包括奥数。一切几乎是顺理成章,私立小学、重点初中理科实验班、重点高中理科实验班,即使在愈发激烈的竞争中,他几乎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级第三。如果把他比作一只股票,他一定年年都是绩优股。正因为他似乎永远都在高高的云端,所以与世无争,是他的别人抢不走,别人争抢的是他从来不需要也看不上的。即使宋纯这个平行班的小透明考了年级第一,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年级前三里的人换了一个,他依然是年级第二。
正因为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所以才能超脱,才能对所有人都带一份怜悯,才能心平气和地对哭着的宋纯说,这不是她的错。作为一颗韭菜,不是她的错。
但他大约想不到,他哭着的同桌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再也不要被人同情,我要做站在高处的那一个人。
别哭了。她听见头顶有一个声音。一瞬间她惊慌失措,这样难堪落魄,还被人发现了。更糟糕的是这人还是理科班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卷子对折过来藏了起来。卢湛本来只是路过,没想到正好撞见这学期新来的同桌在哭。他本想着悄悄走过当作没有撞破,都已经走到楼梯口,最后还是没忍住折了回来。他大约知道她因为什么在哭,因为那天她走之后,班主任进来因为这件事发作了一通。其实,他甚至还知道是谁在恶作剧,但是他没有说,没必要。他知道这个女孩不属于理科班,他知道她这一个月来的煎熬,他甚至知道她月考的半边白卷,他也能够预见一个月后她离开。不仅他知道,整个理科班的孩子都知道,整个理科班的孩子的家长都知道。他们知道是因为他们好奇、嫉妒、不平,他们等着看笑话。作为以成绩、智力和家境为筹码的话语体系中的既得利益者,卢湛不能再明白。因为明白所以会忍不住折回来。
我是不是太蠢了?他听见他的临时同桌问,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卢湛沉默着,想了想,最后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和其他人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和学了十年奥数的人竞争,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