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人抱在怀里的风湘陵,唇瓣微微发肿,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只有迅速而浅浮的一眼,白驹过隙般来不及捕捉,可是也让他无法自欺欺人地以为,风湘陵尚未痊愈,还看不见,看不见自己。
更何况,那双眼如今的方向,定在抱着他的人身上。
而那个人,此刻正看着冒失闯入的自己,神色由最初的些微慌乱沉淀下来,已经坦然一片。
“我……”惊喜来得太快,神弈倒有些失了冷静,此刻听风湘陵说话,虽然是要抹杀自己小小的希望,但那双凝视中熟悉的深紫瞳眸,已显然找不出太多仇恨——
当年最后相见的时刻,最后那一眼里宛似毁天灭地几乎让他心痛致死的仇恨,已经再寻不到分毫。
风湘陵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如何知道的,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只觉得满心忐忑都随面前这人淡淡的一眼而尽数烟消云散。
一页刺目苍白,依稀,小楷。
阳光被树叶间致密的缝隙割裂,投在地上斑斑亮圈。
风湘陵静默前行,不知在想些什么,神弈走在他身边,时而投过去一眼,本来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些薄红,笑意始终没有收起过,这样的他仿佛重新焕发了神采。
原来,有资格成为“影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管账的……”
不知不觉,神魂牵引,手一推,是那扇已经无法合上的门。
那个至今还愿意拥抱和亲吻的……
却原来,居然是他的师叔。
那个他其实从小钦佩到大,甚至非常想成为的,那样一个人。
千绪,牵萦。
万千思绪,魂牵梦萦。
美丽的名字,美丽的树,做成美丽的琴,再配上那世间独一无二、美丽的人。
璇霓微微一笑,这确实很像龙澈然会给出的理由,只是,连他自己都已不记得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想来也多半是简单介绍的话而已。
不过,在龙澈然的意识里,那些话一定衍生了什么特别的含义,否则又怎会令他念念不忘,甚至还存下这种心思?
的确,千绪木,在龙澈然心中,早已不止是一种树而已。这个名字,他曾机缘凑巧在流影天殊一册古旧的写本里看见过。
和自己想得一样呢!
谁说他不懂琴的?或许懂弹琴之人也会变得懂琴?
呵,璇霓当然知道,龙澈然不会真的了解千绪木用来做琴身,以名器的标准究竟怎么好,好在何处。
神弈一笑坦淡,“湘儿,动手吧。”
“……你似乎知道得很清楚。”风湘陵凝视柄端剑穗,眸光微微闪烁,神弈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他好像极浅极浅地笑了一下,“那么,幕后之人也该水落石出了?”
“这……暂时只有一点线索,我正要着手……”突然全身大震,神弈不可置信地盯住风湘陵,刚刚一直避免与他眼神接触,是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倾泻满腔情愫,徒惹风湘陵嫌恶,这下却真真正正与他视线相接。
“好!龙澈然小子!这生意我接了!不过条件嘛,我暂时还没想好,以后再说!现在你先告诉我,关于那琴,你有什么特别要求?”
龙澈然壮士扼腕大发豪言时的激动心情尚未平复,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就答应自己,一时还愣在那里。下意识之中刚想应一声没有要求,猛然一惊之下回过神来,赶紧嚷嚷道,“有!有!”
抬头大喊时正迎上璇霓笑眯眯的眼神,龙澈然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匆匆调整了下情绪,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辈,那个……可不可以用千绪木做琴身?”
龙澈然等璇霓发话等得胸口直叫疼,又怕这满身怪癖的前辈突然就哪根筋不对,告诉自己不想制琴了,这种事若真的发生,那也几乎完全在预料之中毫无悬念。
到底被自己天马横空的想象吓住,龙澈然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璇霓前辈!本大爷跟你保证,只要你能给管账的造出一把配得上他的琴!别说一个条件,就算十个百个本大爷也全都答应你!”
正在目光缠绵的二人本还难舍难分“情意”绵绵,此时一听龙澈然这话,顿时默契十足,齐刷刷全将视线转了过来。
哼!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璇霓心里一番算计,却故意皱起眉头,仿佛很犹豫很难下定决心,“这……我与他也不熟,如何能……”
黑火一直凝固的高大身躯似乎晃了一下,龙澈然全心都被某件事情占满,哪能注意。璇霓却装作不经意偏头,瞧见那家伙正怒瞪着自己——
心里直偷乐,璇霓憋得很累,索性轻笑一声聊以慰藉,面上仍旧冷着,“哼!后生晚辈不识泰山,我也不与你计较。江湖十大名器之中,青锋剑,祈雨萧,花鼓铃,流云刀,你可知出自何人之手?”
“……”龙澈然已经无法接话。
璇霓笑得好不得意,“嘻嘻!算起来似乎就差一把琴,我也早有想法,只可惜碰到的都是些个凡俗庸材,拿来制琴太过糟蹋这高雅之物了。正好如今千华有木,又取得这千年冰蚕丝,何愁造不出绝世好琴?”
龙澈然觉得刚刚璇霓的手好像有些奇怪的动作,不过速度太快,他没看清,只是纳闷黑火怎么突然间安静下来。
“龙澈然小子,这么激动,怎么?是不是有事要拜托我?”璇霓故意不说,反问龙澈然。
“前辈,你真的会制琴?”这回学聪明了,先确认一下,以免被耍。说起来千华梦地明明距离黑火所在黑火之窟仅一日脚程,却偏偏让璇霓那张子虚乌有的藏宝图给绕成了千里之遥,跑了他整整半个月!
黑火眉一皱,侧身□二人之间。璇霓在他异常高大的身影背后先是一愣,旋即笑颜如花,嘻嘻,某人醋劲十足,犹不自知呐!
“小子,本座说话你插什么嘴!”
龙澈然暂时噤声,被撒了不明之气,却苦于两位前辈都非等闲,性情更是喜怒难测,于是有口也选不言。
黑火刷地面子挂不住,却仍旧苦守阵地,“本座住在那里,它就该是本座之物。”
“笑话!”璇霓当着黑火的面,以极嚣张的姿势将袋子扔进自己袖里,“众生理应平等,那照你这论调,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小东西万万年之前就住那儿了,你后来才进去,也合该给这只小虫子做牛做马!”
“你……”嘴皮子功夫,黑火从来没占过上风,似乎也不可能有翻身的希望了,“哼!本座就不信你这变态能拿只虫子干出什么大事来!”
“死变态,你刚刚……居然是为了这个劳什子,可恶!本座何等人物,岂容你这变态存心折辱?再看一掌——”
欲哭无泪,这下石化的轮到龙澈然了。
前辈,你是在抱怨自己的地位还比不上那只小虫子吗?
暴走的掌风又开始四处为虐,龙澈然庆幸自己这位置总算暂时不会有太大问题,却还是有些被扫到,于是边缩起脖子边竖起耳朵。
黑火前辈居然没有计较被吃豆腐的事实?这……难道?!
战火很是激烈。龙澈然觉得被掌风掠过的地方有点发烫,大概再近一些当真就尸骨无存了。
龙澈然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两只鸡蛋。
璇霓则使劲皱了皱眉头,满脸嫌弃——蓄这么多胡茬,烦!以后全给拔了!
冰雕终于融化一层,下面疑似在冒烟。
“湘儿,你现下正谋划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必然与当年之事有关,也一定会牵扯上流影门。”
浑身一松,风湘陵反笑讥讽,“怎么?牵扯到流影门所以你要出面阻止了?”
“湘儿!”神弈眼神沉了沉,面色居然大为严肃,“那件事并不仅仅是我们两人的旧日恩怨,你若执意针对流影门,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吃亏最大的都只会是你!”
“死变态,你胡说什么!”黑火双目喷火,掌风呼呼而至,带起林子里正鲜嫩的绿叶哗哗落了满地,璇霓却仍旧娉娉婷婷立在原处,即使未挪方寸,竟也毫发无伤。
只是一脸哀怨地拨落满身绿油油的叶子,心疼不已。
而那厢已经可以清楚望见这边情景的龙澈然正用一种特别恍然大悟的眼神看过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龙澈然胡乱揪了把草根,嘴里抱怨连天,殊不知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多么幼稚……
璇霓远远望见他,心里默默添了个尾巴——到无以复加。
而且,龙澈然小子怎么手里越抓越多?!他那些心爱的可爱的亲爱的小草儿啊,居然成了纠结难解三角恋情之下的可怜牺牲品?
因为它太过沉重,也太过轻盈——
就好像那些已经逝去的痴缠爱恨。
一旦言谢,一旦言分。
恐怕已经合不上了。
“……”感觉到怀中人轻微的动弹,神弈放开手,满脸歉然。
风湘陵退后一步,视线追着犹在剧烈摆动的门,神情略有些怔忡,“……多谢,”许久许久,摇了摇头,终于淡淡说出一句。
明明只大五岁,却比自己平白高了一辈,这点从来让龙澈然相当不服气,称呼他时也非得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可现在,龙澈然满腹醋火之下居然还能产生某种天方夜谭的想法,那就是希望他这师叔可以更老一些,起码这样不会让他跟风湘陵站一块儿看起来还那么——
该死的和谐!
明旋拼命跑着,可就算再怎么努力,眼泪仍旧不住往下掉,袖子都抹湿了,也没办法停下来。漆黑的夜色,幽暗的密林,等明旋终于累得扑倒在地时,那些憋屈的情绪终于崩溃而出,索性就将头埋在手臂里呜咽。
“爱哭鬼,别再哭啦!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别以为这东西就抵得上我落仙谷千余枉死人命,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想你不会没听过吧?”
这种样子,龙澈然识得。
也正是这种样子,让此刻的龙澈然恨得牙痒。
“小、师、叔。”
恍若置身梦境,而且这梦,美得不能再美……
直到一声巨响刺透耳膜,似乎是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神弈才半是清醒过来,随即在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时候,彻底清醒。
龙澈然本来并不想用那么大劲儿,只是满心期盼在门推开的一瞬间迎上那样一幕时,手上力道就这么失了控制,几乎整个人都偏掉重心,跟着跌上了冷硬墙壁。
那双平静时浩若烟海,专注时轻波朗月的熟悉眼眸。
就算此刻只是幽幽淡淡,仿佛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神弈也感觉难以言喻的激动,“湘儿,你刚刚说‘幕后之人’,难道……”
“我何时说过,不再怀疑你了?只是那幕后人的存在如此明显,你当本魔君还是三岁小儿看不出么?”
风住,尘落。
满室空灵。
红漆木的案桌之上,黝黑镇纸压着——
放达,洒脱,风流,自在。
“小师弟,你越来越有师叔风范了!”
曾经龙澈然最爱听的,便是这样一句夸赞,如今却成了他心底摆脱不去的梦魇。恐怕,自此之后,他都会恨上这句话,恨上那个人。
纵然传说仍旧不过是传说,纵然这树根本什么都记不下,他也不在乎了,知足了,因为至少,这是他替风湘陵求的一把琴。
千绪木,冰蚕丝,这两样东西,每一件,都包含着牵萦相思、冰心玉壶,是真正属于龙澈然的,而不是——
他的那个曾经沧海。
典故记载,它是神树,可以保留记忆与思想,经年不朽。
虽然知道,传说大多只是传说,更何况还是这类鬼神之事,更加不足为信,但龙澈然却仍是在心里留了一个印象。
而这个印象,他从没想过居然会有对上现实的一天。
“你不用担心,我本就打算采千绪之木,刚刚只不过有些好奇,龙澈然小子你怎么想出来的?”
“啊?”龙澈然显然很是惊喜,半带局促地抓了抓额前碎发,眼底亮起一点傻傻的骄傲,“本大爷其实也不太确定,就是那个……那天前辈告诉本大爷那树的名字,还说了那些话,本大爷记着一些,今日提起给管账的做琴,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
那些话?
这下变脸的轮到璇霓了。
龙澈然见他本还笑容可掬的面孔全都覆上惊诧,心中以为不好,赶紧补救,“啊!那个……前辈,这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本大爷也不懂究竟什么树适合做琴,还要前辈最后决定的!本大爷没要求,绝对放心!”
璇霓确实没料到他的要求会是这个,本以为龙澈然这呆小子必然是要请他在琴上哪里刻字刻诗之类,不曾想他居然……
黑火想,这小子究竟是被变态整过多少回了?
璇霓想,大功告成,居然还有额外收获,真是不枉他千辛万苦甚至牺牲“色相”啊?值!简直太值了!
双手一拍,定论一下。
好你个变态,当初是谁死乞白赖整天霸占那小子不放的,如今倒有脸不熟起来?真是气煞我也!
疯子,不懂别装懂,我在谋划什么岂是你这等目光短浅的人看得出?
两人眼神交流之间已经战火绵延。
龙澈然双眼放光。
“只是……我这人有个怪癖,造物随喜好,造成之后反而失了兴致,总要找个投缘的人送走方才安心,这回不知……”
“送给管账的吧!本大爷说真的!这世上前辈恐怕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管账的人了!”龙澈然几乎跳起来。
想起那日随横冲直撞的黑火仅在一天之内抵达千华山,龙澈然就心有余悸,虽然敢怒不敢言,但最起码他还有自我防范的权利吧?
“龙澈然小子,居然敢质疑我绯花修罗的实力?胆子不小!”故意板起脸,璇霓佯装不悦。
没想到龙澈然却异常坚持,只道,“晚辈不敢!”
风湘陵盯着语气激动的男人,沉默不语。
心中痛苦难言,神弈却仍旧只能咽下所有叹息,淡淡道,“总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湘儿,刚刚的那句话,我不望你能字字奉行,只求听进一言半语,以后……你定会有明白的一天。”
反手抽剑,将剑柄递给风湘陵,冰刃如霜,丝丝寒意缓缓弥散在二人之间。
可是、可是……冰魄琴弦……
“变态,你快点说!这等好事你何以掖藏至今?那琴弦不是正可以……”龙澈然两眼放光,熟料这回轮到璇霓来打断某人未尽之语了。
“疯子,你急什么?”身子一转,红衣明晃晃从黑火背后闪了出来。
“琴弦啊!”璇霓暗骂一声笨,笑容里却蕴上几分温柔的味道,竟连黑火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冰魄真正宝贵之处,是它吐出的千年冰蚕丝,用来做琴弦最是上上之选,而且其质冰寒凛冽,正适合……”
“变态你怎么不早说……”黑火一听来劲,打断他。
“璇霓前辈,你说的是真的?那太好了!”结果黑火也没说完,龙澈然已经大步窜至璇霓面前,一双眼亮晶晶,别提多兴奋。
黑火丝毫未察不妥,见璇霓突然停下来,还以为自己那番话终于彰显出他绝世高手的风采,将死对头给成功震慑住。
璇霓一见黑火那洋洋得意的模样,就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心念一转也不点破,毕竟这木头好不容易吐一回真言,自己收藏起来慢慢品味就好,要说什么刺激到他,那面皮薄的笨蛋怒火攻心之下自行了断岂不太亏了?
嗔怒地瞪了黑火一眼,璇霓打开锦囊,看了看,十分满意,方才慢条斯理道,“什么‘你的’冰魄?此乃孕万物之灵,吸天地之气而成的东西,几时成你家的了?大言不惭!”
呃……不会的不会的,黑火前辈很生气,他只是因为被偷了冰魄,一时没想起来计较那件“小事”而已。
一定是这样……
龙澈然这里还在拼命替黑火扞卫清白,那位大人自己倒显得有些不争气了。
龙澈然背过身去,心想是不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黑火前辈好像情况不妙,他可不想在自己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要可怜兮兮充当别人家的出气筒。
哪晓得璇霓唯恐天下不乱,趁机从冰雕怀里顺手牵羊——
“死变态!你个……你个……把本座的冰魄交出来!”
黑火几乎气炸——这哪里是他手下留情?分明那疯子自己拿满林子大树杈挡驾,一身护体罡气比原先练得更是金刚不坏。方才好好跟自己对打还成,现在一看见有人在,就故意停下来制造误会!
可是,黑火却不知自己那张关公脸其实很可疑,见璇霓站着不躲,掌风歪过的角度也十分明显。璇霓看一眼龙澈然,对方尴尬地笑笑,摆手表示非礼既不会听也不会视,请他们大方自便,璇霓于是更加笑意横陈,甚至欺身上前,在黑火腮上暧昧地一舔……
黑火大人瞬间化为冰雕一座。
“死变态,东张西望什么?跟本座打架还敢分神?看掌——”
“啧……”满腹伤怀都被这牛嚼牡丹不识风雅的家伙给搅了,怎不让人气愤难当,“疯子,看掌看掌,你看你有哪掌劈中我了?还是说……”
媚容含娇,挑过去一个足以叫人酥到骨子里的婉转眼波,“你心疼我,舍不得真正下手,所以只能做做样子,顺便让我对你‘威风八面’的形象心生那……”
翠华林算得上是千华梦地中距离修罗花坞最近的一处地方,可就算如此,龙澈然还是觉得过于远了些。
原因无它——“管账的怎么还不来找本大爷?”
是了。龙澈然从最初气得半死,心里叫嚣着除非风湘陵过来讨好他,再仔细跟自己道歉,否则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云云;到后来先让一步,决定不管风湘陵是出于什么原因会跟别人这样再那样,如果他能过来说一句,他都会考虑原谅他;再到现在,龙澈然已经指天发誓,只要风湘陵能来找他,就算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也愿意不计前嫌啊啊啊啊!
苦涩笑笑,神弈随他目光看去,那颤巍巍的腥红木门,即使缝隙转到最宽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外面映日花红、迎风树绿,却,不似人间有人烟。
湘儿,对我,你永远不需说谢。
记得吗?你曾经答应过的,永远不说这个字……
再看仍旧默然以对的风湘陵,龙澈然心中大恸,即使脚下一步重千斤,他也无法在这个地方继续杵下去。
好……管账的……算你狠!
飞身跳出,临去时带起的罡风将门都狠狠摔了个左摇右晃。
话一出口,风湘陵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神弈深深凝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浅笑如清风,“我懂,湘儿……你之需,我之愿,既然是真心情愿,那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种下仇恨的是我,承担后果的自然也该是我,你要取我性命,我绝无二话,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说——”
风湘陵不由绷紧了身子,潜意识里似乎有些害怕听到下面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