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胸前忽然一湿,温热粘腻的水珠猝不及防潸然落在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疼又痒。
“龙哥?”意识到了什么,风湘陵连忙在黑暗中摸索到龙澈然温热的大手,毫不犹豫地与之相缠、紧扣。
龙澈然这才恍然回神,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方知自己哭了。
拿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与飞扬,只有茫然和无措。
风湘陵还未回答,龙澈然又俯身吻了吻他,如蜻蜓点水般,一下,两下,第三下才结结实实地贴了上去。
“管账的……”龙澈然伏在他胸前不住地轻轻揉搓已然耸立的缨红茱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向风湘陵左侧那狰狞的伤口。
来人并没有恶意。风湘陵方要答话,又听得龙远方缓缓说道:“风湘陵,能不能坐下来聊
只是方才那短暂的眼神交汇中,风湘陵只感到了层层冰寒,还分外压抑。
无心理会他此刻所为何事,却未料到他先开了口。
他叫:“风湘陵。”
这股气息比起龙澈然来,要寒冷了数十倍,也沉静了数十倍。
碧绿色的长发软软地搭在肩头,同是碧绿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波澜,一眼望去,只教人暗自生畏,不由得礼让三分。
龙远方。
龙哥。
风某不过是“抢”了你的酒,你便介怀至斯,时时刻刻提醒风某必当奉还;
那么,你擅自抢走风某的三魂六魄心神思想,却又要如何说?
龙远方名义上是龙澈然的师兄,其实从龙澈然出生开始便是他这位师兄来照顾和教授一般法术。
说是会面,其实也仅仅是一个偶然。
那日风湘陵自魔界龙泉求来一坛酒后,又独坐云海上,但也只是看着黑漆漆的酒坛子出神,不曾动一口。
浅尝辄止,细斟慢酌,就这么渐渐地消耗了半坛。
那另一半,又被他毫不犹豫地抛向了渊底。
雪,零零散散地飘落,带走空气中唯一的温暖。
风湘陵环视家家户户的紫色灯笼,眼前又一次浮现那个青白色的身影。
——可是,如果没有那个人,你们要感谢的王,此时定还在那黑暗的盘古之心中沉睡吧。
——如何能只纪念我一人?
结束与末翔的目光对峙,首辅换上一派严肃之色:“回王,数年前之今日,王为我族改造了生存环境,带来了生机,使魔界自此得以重生,故以每年的今日作为我族重生节,意在提醒族民居安思危,珍惜现在,同时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风湘陵闭眸,低声道,“如此说来……”
“族民为了感谢王为魔界所做的一切,以此纪念王。”
循声源望去,一袭蓝黑色华服的男子正立于不远处。
风湘陵看着举手投足皆是成熟稳重之气的男人,由衷道:“哪里,是首辅过谦。”
“首辅?”比起风湘陵的淡然,末翔就略显激动,“你不是应该……”
他完全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
龙澈然又将唇覆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在风湘陵的领地霸道又不失温柔地攻城略地,风湘陵只觉得一阵目眩,还未反应过来,胸前便一凉,龙澈然已将他的衣扣全数解开,灼热的手掌探入冰凉的身子,那温度与自龙澈然手掌上传来的粗糙感引得风湘陵一阵瑟缩。
二话不说将风湘陵按倒在床上,龙澈然将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衫扯下丢置一旁,而后自己也伏在他身上。
“末翔,提案者何人?”
“……是首辅。”
首辅。
此时魔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宛如人间的新年。
不禁疑惑,风湘陵询问末翔:“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末翔垂首道:“今日为我族重生节。”
——龙哥,率性妄为如你,离经叛道如你,为何自那日气,就真的安安分分再也不来打扰风某了呢。
风湘陵不禁莞尔,眸中却不经意浮现了淡淡的忧伤。
——即便如此,你却不停打扰我心神,使其日夜不得安宁,直到现在。
理由是:王已过度操劳,需要静静休息。
看上去只是普普通通的理由,孰料真的有那么大的说服力。
龙澈然只眨了眨眼,旋即抓了抓凌乱的银发,呆呆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不太自然地笑开,似乎十分不在意:“其实本大爷……嗯,也对,管账的你好好休息吧。”
只是无论风湘陵怎么逃避,龙澈然始终安安稳稳地驻扎在他心底,不曾离去。
魂魄夜夜不入梦。它脱离风湘陵,飞向那黑暗的盘古之心,时时为他牵挂。
——龙哥,原来时时刻刻为别人担心的感觉,就是这样。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怅然遥相望,故人何时归……
没有龙澈然的日子,风湘陵把自己弄得十分忙碌。
饮下一口苦酒,风湘陵默默叹息。
对于那一夜的迷情,龙澈然许是忘了罢。
不然为何第二日他对此只字不提,且看向他时,目光依旧坦荡,再无那日令人沉迷心醉的波澜?
体力不支,意识迷离,风湘陵很快便沉沉睡去。
龙澈然仔细地将他的身子清理好,为他穿好衣衫,在黑暗中静静凝望他精致柔和的睡颜,久久,才痴痴地吻了吻他情事过后鲜艳饱满的唇,不舍地起身离开。
直到弟弟来找他喝酒,风湘陵都没能完全清醒。
如果不是梦,怎会令他在如此绝境中听到龙澈然的深情告白,还与同为男子的他行如此……亲密之事?
如果是梦,那龙澈然身上与自己贴合的炙热温度,还有自身下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的难以言喻的疼痛和快感,为何又这般真实?
随着风湘陵全身痉挛以及龙澈然的长声喟叹,两人同时释放了自己。
“短一点。”
“…………澈…………哈、哈……”
“很好。”龙澈然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奖励般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随即又是一阵冲撞。
却见龙澈然原本捧着他脸颊的手掌逐渐下滑,慢慢慢慢地,搭在风湘陵细若竹竿的腰肢上。
“……龙哥……”风湘陵终于无法维持往日的平静,此刻他的慌乱暴露无遗。
他只想挣脱。
龙澈然方才的话语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心尖酸楚由甜蜜的幸福感,满满的就快冲破内心的层层桎梏。
下一瞬,巨大的疼痛带着灭顶的快感飞快地侵袭了意识,风湘陵在迷乱中一次又一次地喊着那个一直被埋在心底的人的名字:“龙哥……”
“叫本大爷的名字。”龙澈然一边小心地反复抽动,一边温柔地说道。
风湘陵正要应声,龙澈然一只手又攀上了他胸前那两点缨红,风湘陵难以自持,应答的声音氤氲在两人唇舌间,就这么变了性质。
龙澈然欣赏着身下人此刻的万种风情,不免又痴痴吻上他眼眸,然后以极为珍视极为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缓缓说——
我爱你。
不解地望向风湘陵,只见他紫眸中带着朦胧的水汽与拼命压抑的迷乱和深情,他的双颊早已绯红:“龙哥……你醉了……”
“本大爷清醒得很。”龙澈然按捺不住心中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低头在风湘陵腰间就是一阵疯狂的啃咬。
风湘陵只觉得被他咬过的地方半是疼痛半是酥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那里迅速扩散至全身。但他仍然强迫自己保留了一份清醒,话一出口,虽犹有几分冷静,却已带了一丝迷离:“龙哥,你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明重伤到寸步难行,却不想令大家担心便隐瞒伤势,执意走小路的风湘陵。
明明难以自保,却愿意铤而走险的风湘陵。
他,一直深深爱着的风湘陵。
他知道。
他知道风湘陵想在明日一早已自身为饵引师父的追兵离开。
他知道风湘陵生命垂危,却仍要以身涉险,只为保大家周全。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吻淹没,风湘陵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唇上的触感温软湿热,风湘陵被龙澈然以极为珍视的姿态捧着脸颊,他下意识想推开这个人,但很快便在他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从龙澈然口中尝到了一丝醇香,风湘陵才知,原来他喝酒了。
“管账的……”龙澈然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三个字,念到心痛,念到心碎,还嫌不够。
就像……今后再也不能这样叫他了一样。
龙澈然又粗鲁随意地抹去脸颊上残余的泪水,却抹不去内心空洞的惶恐与不安。
那是被神界刺中而留下的。伤口还很新,虽已不再流血,却是皮肉翻飞,十分可怖。
龙澈然兀自凝视着那伤口发怔,对一脸警惕地望着他的风湘陵以及那一声声“龙哥”全然未觉。
风湘陵心中微骇,他根本无法预知龙澈然的动作,只有茫然地唤着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称呼。
声音透过沉沉雾霭传过来,风湘陵恍惚以为,那是龙澈然的呼唤。
然而心中虽怔忡不已,风湘陵仍从容优雅地起身,原本抱于怀中的酒坛也随之搁置一旁,他不卑不亢地望向龙远方,声音不扬不沉,却带了一种王者的风范:“阁下找风某有事?”
龙远方却淡淡一笑,倒是令风湘陵微微吃了一惊:“没什么,只是路过这里,没想到能碰到你。”
风湘陵并不想理会他,又重新垂下长长的睫羽,密密地覆住眼眸,也盖住了他此刻的心思。
龙澈然曾说,龙远方严肃又古板,然而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是天界当中最疼爱龙澈然的人。
风湘陵默然惆怅之时,这寒冷的渊中又多了一人。
风湘陵敏锐地睁开原本微眯的双目,直直地望向对岸。
纯盛凛冽的仙气,但不是龙澈然。
再不阻止就真的要出事了。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风湘陵毫不顾忌地大喊:“龙澈然!”
龙澈然听见这句焦急的呼喊后真的停下了动作,他低喃了一句“管账的?”
以往,只要有酒的地方,必少不了那嗜酒如命的大仙人,只要风湘陵饮上一口,他定会跳出来不满地大呼小叫,说什么管账的你又偷喝本大爷的酒……云云。
想到龙澈然的一言一行,风湘陵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然而,笑意未至眼眸中,已然被雪凝固。
如今,即便他独自喝光了这一坛,也不会有人叫嚣着索赔了罢。
念及过去种种,风湘陵突然心中抽痛,他无声地握紧拳,又慢慢地松开,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龙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如何思念。
自魔界之事平定之后,风湘陵与龙远方曾有过一次会面。
——龙哥,原来我汲汲经营,机关算尽,为魔族子民争取到应得的权益,却失去了内心最为在意的东西。
抱了一坛酒,风湘陵又一次前往云海。
在魔族子民欢庆重生之际,他们的王却在寒冷的渊上独酌。
风湘陵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便只身离去。
重生。
为了……感谢我?
“依你之见,我现在应当在家里因那市井迷药卧床不起,酣寐至明日清晨是么?”首辅对风湘陵行过礼节之后,转头戏谑地看着末翔。
“你!”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嘴,末翔一脸不平之色。
风湘陵含笑看着这两个人,对他们谈话中暗含的内容心知肚明,却无意点破,而且他此时并无心管人家的“家务事”:“首辅,重生节何来?”
风湘陵抬头,细细打量着末翔忽而泛红的面庞,温文一笑:“看来比起我这个不称职的王,首辅才当真是日理万机。”
“他……”末翔一愣,心下莫名有些骄傲,却不知如何应答。
“王过奖了。”
“重生节?”风湘陵更加疑惑,我族何时有了这节日,怎地他从未听说?
“是刚刚成立的节日,怎么王不清楚么?”末翔见他一脸疑惑,也有些不解。
风湘陵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曾经批过这么一份有关重生节的文件,可对于它的内容,一时间还是有些想不起。
——一直,到现在呵。
一夜无眠。
风湘陵难得地没有伏案批阅奏章,而是与末翔一同在西魔界四处巡查。
说完便潇洒离去,仅留下一阵风。
这阵风轻轻柔柔吹进风湘陵的心房,暖暖的,吹皱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
——龙哥,那日你找风某,其实是有话想说吧。
忽然间理解了那时龙澈然为何总是缠着他,白天不够,夜里也恨不能将他拖去楼顶把酒言欢。
风湘陵一开始自是烦不胜烦,因为他本就鲜少休息,经龙澈然如此一缠,可休息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直到那日,龙澈然抱了一坛醉金迷吵吵嚷嚷地要与他共饮,终于被末翔若瑜制止。
尽管这个怀抱让他贪恋,尽管此刻的景象在他内心深处已经上演多次,但他还是想挣脱。
内力因找不到汇集点而四处消散,风湘陵费力地抬起手,欲点龙澈然的睡穴,不曾想,他竟以极快的身法握住了风湘陵的那只手,细细摩挲。
龙澈然手掌上因常年握笔而长了一层薄薄的茧,而他体温又较风湘陵高出许多,灼热抚上冰凉,更加重了风湘陵的不安,
魔族子民对于这位年轻的君王赞不绝口,说他,日理万机,事必躬亲,真正关心自己的子民,挂念魔族的安危。
然而又有几个人知晓他这样做,只是不愿让自己有空去想念龙澈然呢。
哪怕是在云海独酌,也不敢停留太长的时间。
忘了罢。忘了罢。
风湘陵,你也该将这些尽数忘了罢。
“龙哥……”
直到辉夜残道那近乎绝望的失去和离别,他周身依旧有龙澈然的温柔气息。
今日的夜,晦涩如当日。
然而此时此刻,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不由分说地占有他,霸道地命令他唤他的名字,从始至终与他十指交缠的人了。
云淡,雾薄,夜风凉透。
龙澈然伏在他胸口上轻轻喘息,风湘陵无言地看着他,温柔地为他拂去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与黏在胸前的乱发。
两人的手,从始至终,一直相互交缠,谁都没有放开。
澈。
风湘陵不断地念着这一个简短的字,心中暖暖,眼角却瑟瑟。
这是梦吧。
“嗯……龙哥……”风湘陵不依,龙澈然立即加大了动作,惹来身下人一连串的破碎呻吟。
“叫本大爷的名字。”龙澈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耐心地重复,语气虽温柔却是不容置疑。
“龙……龙澈然……”风湘陵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以免那羞人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冲出口来。
对上风湘陵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眸,龙澈然点点头,然后对准风湘陵此时还紧闭的地方,缓慢而坚定地推入。
那种就要硬生生地将人撕裂的疼痛,令风湘陵眼前一黑。
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龙澈然咧嘴一笑,对上他被情欲浸染的迷蒙紫眸,不容置疑地说:“本大爷清楚得很。”
风湘陵一愣,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这句话,龙澈然的手已攀至他欲望的顶端,生涩又不失温柔地套弄起来,惹来风湘陵一阵轻喘。
“管账的……”龙澈然又吻上了他的唇瓣,将那未出口的呻吟全数吞没。
“管账的……”龙澈然的吻细密又温柔,一路向下,终于来到了风湘陵下身。
轻轻解下多余的衣物,龙澈然甫一低头,便听到风湘陵焦急地喊着“不……”。
龙澈然微微一笑,不予理会,却不想风湘陵再一次制止了他:“龙哥,住手。”
风湘陵虽心机深沉,却正邪分明,心地善良。
这样的风湘陵。
怕龙澈然夹在他与神界中间为难,便故意恶语相向的风湘陵。
那么他,现在是意识迷乱,完全醉了么。
如是想着,风湘陵渐渐寻回一些理智,正欲将龙澈然推开,不料他却忽然离开了他的唇。
风湘陵怔忡,不知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