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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静日闲窗下,阳春老梦中(第2页)

红芪不久便端了小小一盏杏酪进来,又绕到另一面为秋醒添茶,笑道:“公子,今天画的稿可真好看。”

李岫越闻言有几分担心地望向对面。

却是一双含笑的眼睛与他相对,飞快地眨一眨。

正是一副简化过笔法的“喜上梅梢”。

虽然在李岫越眼里仍旧单薄,却是如今这双又嫩又短、尚在描红练字的小肉手能做到的极致了。

搁下笔一抬眼,见秋醒也正一手搭着引枕,一手执卷在看,便道:“我好了,你看这样成不成?”

就伸出两只小手将绣布并画笔一齐薅过来。

他这孩童模样显然无法令人信服,但秋醒正不想做这个,求之不得,只随这小子乱涂去。

李岫越则琢磨过现有的画样:只有两三条长枝自角落探出,一对小蝴蝶停在稀疏的花朵间。

秋醒道:“既然是爹爹要用,梅花虽简单,正好应衬他的名讳。”

王家媳妇道:“妙极,只是这花太疏,做出来未免寡淡。”

“……那只能改画样了,”秋醒为难道,“太满也不好,我再想想。反正无事,你自去忙罢,等等红芪弄了茶回来,这里有她足够了。”

李岫越一个激灵将眼睁开。

他终于想起那王家媳妇缘何无比面善了。

一盏甜酪见底,人彻底放松下来,早些时的疲累也就作用在这年幼的身体上,兼之日长春暖,百无聊赖,李岫越靠着软枕昏昏沉沉,不时便耷拉着小脑袋睡过去。

朦胧中察觉一双手轻柔地托在后脑与后腰,扶着自己躺平,又衬好玉枕、盖了薄衾。

“阿醒……过来睡……”李岫越哼哼两声。

针线活计倒是真的无聊,李岫越看了不多时便失去兴趣,心说难怪他也并不喜欢,自己就转个身朝向窗,正能远远看到立在池中的假山石一角。

因池中无波,映在石身上的水光亦定定,日光下澈,花枝树影里,唯一活跃的是金黄的猫。只见它顺着石墙一路巡视,又经秋千跳到假山上,尾巴竖直,探出前爪挠拨上头一把小翠松。

李岫越便问秋醒:“豚豚是你当初离开九和时带来的?”

“过来坐,等我先选个花样来描。”秋醒关照李岫越爬上罗汉床一侧坐稳:“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同红芪吩咐。”

才被王家媳妇叫来的小丫头笑盈盈上前一福身。

秋醒也在另一侧坐了,从炕案上叠起的几册书最下抽出一本蓼蓝封皮、名叫的宽页绣谱。

如此粲者何?

李岫越心头微动,探探懒腰,又浅呷一口香甜的茶酪。

秋醒重新紧了绣绷,对着小窗引线挽结,将尖尖的绣针刺入雪白绢帛,牵着彩丝上下穿梭,不时还要停针比划走向,苦恼地皱皱眉。

“不再玩一会儿么?”

秋醒将那部书收入自己储物的小葫芦中,这才接过绣布,立时惊叹道:“呀!我却没脸糟蹋它了,岫越,这竟不是我第一次胡乱想:你真的只有六岁大么?”

“如假包换!”李岫越得意道:“什么糟蹋不糟蹋,以后我必能作出更好的。你只管拿去用,等绣好了搁在伯父桌上,也算我随一份心意。”

敷衍之心都要溢出绣布来。

又想上一世也不见他动针线,不由暗暗咂舌:真不知道我这媳妇的针线活这辈子还有没有得救,以后过了门,难道腰带、香囊这些小物件也不肯给我缝制一二么?

这边已经拿好主意,拈了小笔将花枝延长劈叉,又勾出一块横干将三条主枝并入,一路添上花叶与骨朵,最后立一对翘尾巴的大喜鹊将蝴蝶遮住。尤嫌顶头太空荡,便加了两条青竹叶。

王家媳妇道:“秋老爷送来的一应物件都已经登记造册了,晚些时奴婢就呈来您看。”又走出去。

秋醒便拆了针线,撑腮对着手里的绣布发呆。

李岫越适时蹭到案边:“阿醒,给我看看。”

果然是秋醒的声音轻轻应答:“不怕,我不走的。”

便裹在暖融融的被中安心睡去一阵,发了汗,手脚都探出来,咕哝着喊热。倒还记得自己歇在秋醒屋里,便想要曾经指派给他贴身伺候的王妈妈去找把扇来打凉。

正周身酸沉、懒得出声,听见秋醒说:“王姐姐,去将我的腰扇取出来罢,昼日渐长,本来也该到用时了。”

秋醒道:“哪里有功夫寻它呢,我为此急过好久,这是前一阵爹爹来看我,特意给我抱来的。”

有功夫关照到猫,家里还腾不出间屋给亲儿子住么,真就到了危如累卵之境?

李岫越心里吃惊,更隐隐觉得怪异,但看秋醒正敛眸细细排线,颈项修长、乌云半堕,好一枝梢头豆蔻含苞欲绽,一时却也释然:便是他爹真不要他了,我正好不费事就能娶了来。

“不忙,先拿个靠枕垫垫背,再弄点杏酪给我。”李岫越仗着自己身量尚幼小,褪了鞋盘坐上床,指挥红芪将软枕竖过来塞到腰后,舒舒服服靠上侧面的围子。

然而看见秋醒伏案静静勾画,却也手痒起来。

巧是王家媳妇将笸箩留在外头晾晒,自己进屋看看进展,一见他才排上几针的画样,立刻叫住:“公子,怎地又选了梅花来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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