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淡淡地“嗯”了一声，听着电话里嘈杂的动静，听了好长时间，突然温漫青隐约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叶老师，晚上好。”

叶幸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握着手机的右手关节隐隐泛白，他觉得心烦意乱，声音冷冰冰的，“温漫青，你可真是不守纪律，居然接二连三的逃课。”

温漫青轻蔑一笑，毫不在意，“忘了跟老师您请假了，晚上是我的练琴时间，所以不只今天，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不会来上晚自习。”

他扫了一眼就牢记于心，走到楼道尽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号码输了进去，修长的手指按下了拨打键，安静的空间“嘟嘟”声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心跳有些紊乱，握着手机的右手不自觉地用力，掌心传来的疼痛让他脸色有些发白。

“嘟嘟”声响了好久，在叶幸放下手机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喂，是哪位？”语气里有些疑惑和戒备。

叶幸声音清冷，“是温漫青家吗，我是她的班主任叶幸。”

李乐川叫到最后温漫青的名字，叫了两声，无人应答，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温漫青同学没来。”

“嗯，她向你请假了吗？”叶幸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点庆幸她不在，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过更多的是生气，她居然接二连三逃课。

“没，没有。”李乐川磕磕绊绊地回答。

王春诚闻言连头都没抬，“还能为什么，八成是因为今早那个转学生的事，我刚去我班上点名，路过六班的时候扫了一眼，那个转学生的座位是空的，才转过来第一天，就连晚自习也敢逃，你说说现在的学生。”

余秋月愣了一下，回想起今天早上温漫青冷清清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小叶才刚毕业的大学生，难免没有威信压不住人，何况又是那么个学生，处理起来肯定棘手。”

王春诚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往后可有的闹腾。”

男老师跟他抱怨了一些班里的琐事，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窗外的风把烟雾吹散了，叶幸掐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说“我先回班上了，老刘你也少抽点。”

老刘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从盒子里拿出了第二根，冲叶幸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不妨事。”

叶幸一推开六班的门，前排的学生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身上的味道一直是清爽的，今天却混合着汗味和烟草味，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温漫青笑了一会儿，懒洋洋地说“这才第一天老师就招架不住了，别生气，我们来日方长。”她等了好长时间，电话那边除了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外没有人说话，她的手有点酸，想挂了电话，却听到叶幸无奈又疲惫地说“明天记得穿校服。”

“好。”温漫青很干脆地答应了，然后挂了电话。

叶幸打开窗户，晚上的风有点凉，他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有一个中年男老师过来抽烟，看见他沉默地站在阴影处有些纳闷，“这不是小叶吗，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说叶哥，这都放学了你还坐这儿干嘛，走吃饭去，今晚我请客。”周辰拍了拍叶幸的肩膀，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周辰心里不由得有点同情他了，幸好校长说他性子太跳脱，不适合当班主任，不然这么个姑奶奶摊到他头上，他可消受不了。

王春诚端着不锈钢饭盒进来的时候，见两人还没走，便说道“去晚了食堂可没饭了啊，今晚大厨做了臊子面，学生都抢疯了。”他家里比较远，又是班主任每天晚上都要盯晚自习，所以晚饭都在食堂解决。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饭盒，臊子面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又从自己的老旧手提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个自家烙的饼，一切准备就绪，便一口饭一口饼大口吃起来。

周辰饿得受不住，再待在办公室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流口水，他拍了拍叶幸，“我得吃饭去了，你自便吧，饿死爷了。”

叶幸被她气到了，冷笑一声，“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只要李主任说你可以不来上课，那我就不管你了。”

温漫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叶老师，你的心乱了。”

“什么？”叶幸愣了一下，嘴唇抿得发白，他刻意调整呼吸，出口的话却微微颤抖，“温漫青，你不要得寸进尺。”

兰姨愣了一下，立马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叶老师呀，您好您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温漫青在家吗，她没有来上晚自习，我作为班主任要了解一下情况。”叶幸说完这句话，脸色莫名地有些泛红，他打这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

兰姨看了一眼二楼，有些迟疑，“小姐在练琴，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嗯，你坐下。”叶幸脸色有些阴沉，几十个人的大班级安静的不像话，气氛很是诡异。

叶幸忍了一会儿，才对底下说，“你们自习，我出去一下。”

众人松了口气，见他出去便小声议论起来。叶幸回到办公室，无视王春诚和余秋月疑惑的眼神，从抽屉里拿出温漫青的档案，翻到了联系方式，看起来应该是个座机号码。

叶幸在六班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推门进去，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眼神，步子僵硬地走到讲桌那里，他用余光扫了前面几排学生，见他们都低着头看书写作业，才松了口气。

他把自己的东西铺在讲桌上，随手翻开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忍了好长时间，终于抬头看向了教室后面，他想看看惹得他思绪大乱的温漫青是否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结果他却愣住了，温漫青的座位是空的，她没有来上晚自习？

“班长，起来点下名。”被叫到的李乐川赶紧站了起来，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班上的气氛突然有些诡异，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温漫青缺勤了，叶幸当了他们快两年的班主任连他们私下换座位都能一眼看出来，怎么会看不见一个位置是空的。

叶幸坐在讲台上写教案，除了几个请教问题的学生来回走动，教室里一直都很安静，众人度过了较为难熬的两个小时，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在想月考的事情。”叶幸随便扯了个谎。

男老师点了点头，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是很便宜的芙蓉烟，盒子又扁又皱，他给了叶幸一根，又说“我这不是什么好烟，你们年轻人可能抽不惯，你别嫌弃。”

叶幸接过烟就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味道有点呛，他高中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抽几根。

叶幸无动于衷，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到王春诚吃完了饭，坐到安静的办公室喧闹起来，坐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他今晚有六班的晚自习，沉默地拿起数学课本和教案走了出去，在门口还碰到了余秋月。

余秋月跟他打招呼，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余秋月有些纳闷，多看了他几眼。

办公室里只有王春诚一个人，他伏在桌子上写教案，余秋月向他打听，“小叶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这可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