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倒并不在意故事究竟如何,原因无他,儿子喊饿呢。别的事情都靠后站!她坐起身来撩开颈侧长发,轻声唤他,“夜。”
琢磨着故事的夜殿回过神,却见她做出在吸血鬼眼里最撩人的姿势之一,当下心中荡漾。但儿子的灵魂正睁大酒红色的眼眸盯着他们,夜殿轻哼了声,<儿子,吃完睡觉。不听话的小孩儿关鸟笼里!>
k一哆嗦,他刚听了夜殿由自己被安德鲁关鸟笼里的悲惨经历改编的恐怖故事,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夜殿甚是满意,将尖牙轻轻刺入安娜的颈动脉,缓慢注入儿子所需要的养分,与此同时又开始用手挑逗安娜,却被安娜一掌拍开,“认真点!要是k消化不良我杀了你!”
<嗯嗯!就是那个柴刀杀手大叔的故事!>
夜殿大惊,<不是跟你说了,阿里巴巴不是杀手,更不是柴刀杀手!你妈咪逗你玩呢!听爹地讲真正的故事,先介绍下出场人物:阿里巴巴,一个老实忠厚的樵夫。马尔基娜,很正点的女仆……>
<爹地,正点是什么意思咩?>
夜殿稍微想了想,“不能,否则占卜师就全成骗子了。”
情人久别相见,站在隔着五格阶梯的位置上最为幸福;假期将临,放假前最后一日工作结束的时候最为愉快;与故友相约,在他打响门铃的时刻最为喜悦。于安娜而言,她正处在苦难已尽翘首企盼希望的当口,心中的幸福正在积聚,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即使慢,但她有构建美好幻想的空间。现在一切都毁了,她最后的希望,最大的希望,最美的希望,被伊琉轻而易举的破坏了。
安娜是了解伊琉的。她并非出于什么特别的目的,仅是一时兴趣。她相信伊琉遇到未来的夜殿和k只是偶然,但这个偶然却让她痛到几乎失去知觉。肖嘉在隔绝伊琉和夜殿,修尔也在这么做,但悲剧还是会发生。安娜在心中呐喊:难道这也是命运吗?为什么善良的他要遭受此等命运呢?好人不是有好报吗?自己杀孽过重,可k是无辜清白的,为何连同他也要遭受惩罚?!
她哭得眼前发黑,险些晕倒在夜殿肩头,磕碰刹那间的疼痛使她意识到自己是准妈妈,情绪激烈会影响到宝宝的生长。然后迅速止住泪水。她靠在夜殿肩头试着调整呼吸,但是好累,累得她睁不开眼睛,想一觉睡过去。但这不被允许。
刹那间,夜殿只觉得鼻子发酸,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到来?世人所谓的“永远”之中会有这么一天吗?原来她一直在渴望着不可能的幸福……而自己,该如何回答k的提问。
告诉他事实?不行,k还太小,若理解了母亲必须因自己而亡,他的一生都将背负着对安娜的愧疚感,甚至罪恶感;肯定安娜的话,告诉他这不可能实现的生活就是幸福?那k的未来无幸福可言,一出生便失去母亲的他或许永远也学不会幸福的微笑;否定掉安娜的言论,教k重新定义幸福?夜殿认为安娜的言论就是“最”幸福。
k的问题很难回答,一不小心便会左右他未来的发展。
“啊?!”
如果怀着与伊琉同归于尽的信念,安娜可以杀了伊琉改变未来,但她为了保命、为了k而在最后关头收手。她放弃了改变夜殿未来的机会。
“夜。”她模模糊糊的说,“死在她手上还是死在我手上吧,我想亲手送你最后一程。”
以防万一?夜殿这般想到,随后摇了摇头。不会,她不会拿k的命冒险,若要战斗必定会以护己为首要目的,即使丢脸的不战而逃。又过了五分钟,夜殿放弃思考。这不是他的强项,没必要勉强自己。但是心悸的感觉并没有消退。他能确定安娜并未离开魔法塔,也没有外人进入魔法塔,塔内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气息。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再等五分钟!
听到石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安娜才像个有生命之人恢复了呼吸,她费力的将匕首反握拢在衣袖里。盘旋的楼梯上传来夜殿的声音,“安娜。”他在门外十步距离的地方就唤了她第一声,这是一种回避。
隐含焦急的声音回荡在塔楼,如同冬末的雪花轻轻摇曳、渐渐消失。安娜侧头望向屋门,大敞开着。被伊琉诱惑与她接吻,然后被挖出心脏舔舐,同时k在现场目睹全程,这就是即将出现在她视野里的男人的结局吗?安娜不敢想象。她所孕育的希望在伊琉面前就像脆弱的肥皂泡泡,经不起轻轻一戳。
“小家伙目睹了全程。”她道,“你的遗物,真让人——兴奋不已!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琉大笑,笑到蹲在地上眼角流泪,“杰作!这次可是最高杰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玩得那么尽兴的机会真是太少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都痛了!!!哈、哈哈哈……畅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次再找更有趣的吧~”
安娜静静看着她大笑,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死寂。
金色时间领域与黑色空间领域形成的漩涡再度出现,伊琉惋惜的叹道,“诶……那么快时间就到了,还真是不想走呢,你明明是最好玩的……嘛,算了,机会有的是!不允许自杀哟!~”
安娜皱眉,“你用……舌头舔了?”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你有更好玩的方法么?”伊琉可爱的摊开手,笑容里毫无杂质,纯粹的愉悦。或许幼时保姆是妖猫多萝西的原因,碰到感兴趣的东西伊琉第一反应便是用舌头舔舐,第一次看见修尔的血时她也是这般反应。
“然后呢……”安娜很不耐烦,她只希望伊琉尽早说完,这是让她回去的唯一方法。无论妖精的翅膀,亡灵法师的骨头,还是魔兽的晶核,伊琉早就玩了个遍,吸血鬼始祖德古拉不在的未来,她玩起吸血鬼的心脏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凝视大声嚷嚷的伊琉,安娜看出她实在心情愉悦,冷冷开口,“又来做什么?”
伊琉从桌上一跃而下,“喂喂,别这样,几个小时前我可是玩了个超级有趣的东西!你瞧你瞧!”她转了个圈,炫耀她染血的裙摆,“本来还能早点来,但要从小男人眼皮底下逃出来还真不容易哩!最近肖嘉哥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和修尔联手把我看得牢牢的,今天早上溜出去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伊琉兴趣来了谁也拦不住,安娜不禁叹气,坐在餐椅上抗议,“你干嘛每次一兴奋都要特地跑过来和我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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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禁忌森林外围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篝火边的罗兰身前悬浮着十来张塔罗牌。他看了半天,终是愤愤一跺脚,“丫丫的,又是一片混乱!谁又在那里扰乱时空呢!”
马车中,蜷缩在蕾拉怀里睡觉的蕾瑟睁开眼眸:又来了,这是今年的第几次了?与这个时空的违和感太强烈了,强烈到令蕾瑟恶心……
安娜用余光瞄他,他脸上的表情优雅温柔又带点认真。菲特尔慎重的点点头,“嗯,洛廷好,人人都说洛廷有发展潜力呢!对了,你们可有选定住所?开春我准备迁到镇上去,老了,腿脚不怎么利索,住在镇上买东西方便。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栋小屋就给你们吧,算是婶婶的一点心意,这里对你们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屋子不是吗?”
安娜刚想开口“怎么可以!”但夜殿先一步道了谢,“感谢您夫人,我和安娜就收下了,我会珍惜这间屋子。”夜殿给了安娜一个眼神,她从中看出夜殿已下定决心照顾菲特尔一辈子。真诚对待每一位女性,无论老幼美丑穷富。
既然夜殿下定决心安娜也就跟着谢过。一栋小破屋其实并不值钱,特别是地广人稀的洛廷小村。餐后夜殿把自己的打算同安娜说,安娜只是笑着回应他,“就按你喜欢的做吧!”
“这鬼天气,谁还能抓到那些个狡猾的雪山猪?!”普通人的菲特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未来冥界吸血鬼一族的至高者会用什么方法在暴风雪中抓小猪,就是她这一犹豫,敲门声响起。开门见到夜殿的一瞬间,她惊叫起来,“哎呀!哎呀!是你!真的是你啊!我就和老克汉姆那个死鬼用一根香肠打赌你们两个会成为一对!他居然没有看到这一天,让他年轻的时候对漂亮女孩儿吹口哨!来来来,别站在门口,进来,安娜在里屋!雪山猪放这儿,我来料理它!”说罢,菲特尔从灶上操起一把刀从夜殿手里接过小猪。
夜殿被她如同火山般的热情一扑,连忙道,“打扰了,夫人!”
吃饭的时候老妇人开心的问东问西,有些问题还挺敏锐,比方说,“你们什么时候完婚的呀?咋都不叫婶婶!”
二十分钟后山脚下的小屋内,一身朴质棉衣的寡妇菲特尔惊喜万分的迎接了安娜,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我的神啊!安娜!是安娜对吗?!亲爱的,亲爱的,”她一次又一次吻她的脸颊,“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的神啊,可想死菲特尔婶婶了!”两人坐定,菲特尔才问安娜,“7个月了吧?一转眼我们的小安娜都要做母亲了!冰雪女神福佑,好人有好报,母子平安哪!”
安娜仅是开心的笑,“菲特尔婶婶,村里的大家还好吗?”
“很好,都很好,这几年听说外边动荡,但洛廷有两位守护者保护一切安好。商人来了许多!现在暴风雪大着,等风雪停了你一定得去镇上瞧瞧,开了好多好多店铺!吉尔丽的小儿子杰瑞,前些年被个旅行商人看中收去做徒弟,过年时他开张了我们镇上第一家水果店!还有$&%#……邻村的*¥@&*……就去年¥&@%……可惜的是,隔壁的老克汉姆去年冬天去世了,活到80多岁他也够本儿啦!”菲特尔一拍脑袋,“哎呀!你瞧,我兴奋得把吃饭时间都忘了!刚才在炉灶边准备到一半,鬼天气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就去热热端来!”
“为、为什么……”夜殿颤抖着唇。她所做的事无异于为自己买棺木,为自己刻墓碑。
“没为什么啊,只是想亲手做。都是我所感激、所爱的人呢!”半点压力都找不到的语气,这样反叫夜殿感觉恐怖,两人内心强度完全不在同一阶层。安娜在他脸颊给予安慰一吻,“什么时候了?”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风声呼啸,从早到晚都是如此。夜殿仿佛耗尽气力靠住椅背,“下午五点左右。”
夜殿的灵魂抱起k的灵魂。这只是一种象征意识,并没有真实手感。灵魂交流说白了就类似于意识交流,给双方留下的只有记忆。即使安娜上百次的亲吻k的小脸蛋,k也没有被亲吻的实感,只留下“母亲非常愿意亲吻他”这一种感觉。
<爹地~~k要吃饭咩~~~>小吸血鬼蹭着他爸的胸口,一副可爱到天上没有地上独此一只的模样。
喂k就必须咬安娜,夜殿同儿子解释,<稍微忍一忍,等你妈咪醒来就开饭。>在安娜心中k比夜殿重要,而在夜殿的心中安娜比k重要,这是未经历怀胎艰辛的父亲和与孩子一体生存的母亲之间的区别。
他喜欢洛廷。
“死后,带我回来。”安娜忽然道。
夜殿想象不出她的表情,轻声允应,“嗯。”
“没关系,有些东西必须用信传递才有感觉。送信的事我会拜托蕾瑟的,那孩子非常可靠。”
夜殿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提醒,“要说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那个混血小精灵不算吗?”
“他不需要,我要说的事情他知道。”
——我会微笑,这是身为女子的幸福。
“弄痛你了吗?怎不说话了。”夜殿用酒红色的眼眸看着她,道不尽的温柔。
“不,没有。”安娜回以一笑,“干活吧!昨天晚上的份今天一起完成,时间不宽裕呢。”
修尔给她选择,但这些个选择是他排除一切对自己不利因素后才提供的选项。伊琉能挑拣餐后点心,但她不能挑拣情人;伊琉能挑拣杀戮对象,但她不能挑拣拯救对象。修尔对安娜亦是如此,他知道安娜对混血精灵澈抱有非同一般的疼爱,虽然完全与情爱无关他也及时抹消了这个选项。对此安娜生气了吗?——没有。
只因她一句话夜殿就松手了,安娜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夜殿喜欢粘她,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他就喜欢与她肌肤相贴,人多的时候拉个手,独处时就像此刻,竟可能增大接触面积的搂着她。绝大多数时候安娜不反感这种粘意,但是不够,远远不够,这如同蚕丝般没有牢度的粘意。只要她稍做挣扎,略微反抗,夜殿就克制自身放弃了——出于不想强迫她的理由。
与肖嘉无二般,给所爱的人最大限度的自由。放任她远走,即使与别的男人,只要那是她自愿的。
“每年的这个时节总有一种被困在塔里的感觉。”赤脚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贴住玻璃窗,面对窗外肆虐的暴风雪安娜如此说道,“这种时候如果没人陪,就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正因如此,所以才怕孤独,才怕在迷宫里走失。
夜殿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安娜很少和他说自己的感受,以前绝口不提,今年开始才渐渐说起来。夜殿发现,安娜在改变。他曾以为坚强到强悍的她,是伪装,是无奈,是悲伤。他收紧了手臂,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接着,夜殿又想了有关寻找母亲转世的事。他回忆起提此事时安娜的表情,惊诧、一瞬的失落、沉默、最终浅笑支持。随后一年的时间难道她潜意识里希望自己陪在身边吗?不,这不现实,此刻还能躺在这儿就因为那个男人身在神界。只要他归来,连见上安娜一面都不可能了吧?
一年。还有一年。只有一年。
为何面对死亡她会如此平静,因为“为孩子而死”吗?母亲的心情身为男人的夜殿无法理解,或许在他将k抱到手既要承担父亲的责任又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后才能顿悟,但此刻的他对此没有实感。家人的羁绊,家族的羁绊,如今在他心里安娜、苏维、爱德霍滋都位于同一顶点,但k出生后这个秩序又将重新排列,同样,现在的夜殿对此没有实感。
小吸血鬼咯咯偷笑。
这是一颗正在努力发芽的生命种子。一年之后,这颗小苗苗应该穿过土壤亲身感受月光的温度。但事实是,他漫长的生命中首次感受到的温度乃——母亲滚烫的血液,以及,死亡的冰冷。
生命之花(7)
<正点就是*%#@¥……>
另一种意义上不适合儿童听讲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直到早晨安娜醒来夜殿还在滔滔不绝,而k听得小脸通红,一副跃跃欲试超级兴奋的模样。安娜听得那是相当诧异,“唔……?唔唔唔???为什么要花上三十分钟描绘兔子公主赛前沐浴?而且到现在还没洗完!这个故事不应该是乌龟王子在马拉松比赛中暗杀了兔子公主勇夺冠军吗?”
夜殿更加诧异:为了逗儿子玩自己改编得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安德鲁居然这么编故事骗幼时的安娜!而安娜至今还深信不移!在意外的地方惊现单纯点……
<每一个人的幸福都不相同。妈咪说的就是妈咪的幸福,深空的幸福需要深空自己发掘。>深思熟虑过后夜殿这样回答了儿子的提问。不同于安娜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不同于安娜对既存事物是非好坏利弊明晰的分辨理论,夜殿的优柔,夜殿的寡断,能使他得出最温和无害的答案。
k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但他把这句话记下了。<爹地,你答应给k讲故事的咩~~>
夜殿笑,<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
“对不起。”她轻声道,带着浓重的鼻音。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夜殿轻轻顺抚她的背。
“……不能。”她摇了摇头,但一动就头痛欲裂,然后放弃了。“夜,你说未来能由此刻改变吗?”
夜殿终于听出些端倪,但仍不明白。突然地,湿嗒嗒黏糊糊的杀气如同冬雾包围了他。匕首攻击要害。伊琉走后到此刻的虚脱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击而蓄力。但是,没有溢出血腥味。她费劲的眯着眼眸,浑浑噩噩的确认情况,但在确定之前被夜殿从背后硬夺了武器。安娜完全不在战斗状态,杀气的浓度不够,夺命的决心不够,自身的精神状态更不用说,比在梦中还差劲。
夜殿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打击,却听见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沉重,晦暗,不可抑制。她掩面而泣,哭得痛彻心扉,仿佛要把一世的苦难都用泪水淹没,连同自身。夜殿揽住她像融化了的烛油般下坠的身体,两人一起跌坐在石阶上。他茫然得哑口无言,又惊恐得手足无措,她的高傲竟然瞬间轰塌,碎得不值一文。
片刻后,他无声的笑:终于肯在自己面前放声哭泣了。他屈起手指替她抹泪,一抹一串,源源不断的泪水涌下来,他轻柔的、含着怜惜与疼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同样的动作。
“安娜?”他唤了第二声,安娜依旧没有应答。她张了嘴,却没力气发出声音,脑海里是被母亲的鲜血染红的婴儿k,以及被父亲的鲜血染红的少年k。这无辜的孩子,该让他以何种理由活下去?
“安娜!”夜殿看见瘫坐在地上的人,连忙将她抱起来,“怎么了?!”他上上下下的用眼睛扫视用手触摸来确认母子安全。他发现她浑身冰冷,精神状态极差,更重要的是眼神——濒临绝望。毫无疑问,枯萎了,凋零了。夜殿惊得魂飞魄散,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在半小时内令她颓废至此?!
安娜的目光没有聚焦点,飘渺如同烟霭,“刚刚,我杀了你。”
咚的一声,安娜瘫坐在地上。
生命之花(10)
安娜上方五十米的位置,夜殿靠在床头于黑暗中望向同样漆黑一片的窗外。他估摸着时间,安娜离开十五分钟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认为自己不应当去寻,但是心脏部位一阵阵发悸。安娜离开的蹊跷。她带了武器,而且特意没有拿枕下的“末世缘”或者扔在地上的一套“十息”,既然判断有战斗的可能,没有理由放弃惯用的武器去选择一把用起来会手生的。
伊琉捧起安娜兴趣怏怏的脸,带着极大的期待欣赏她的表情,“暗夜历187年,夏初。人界,洛廷,一间酒吧内,一只成年男性吸血鬼,一只小正太吸血鬼……”于280岁成年的吸血鬼来说,187岁相当于人类12岁左右的少年。伊琉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然,话语不停,“且先不说吸血鬼的心脏舔来是什么滋味,起码,他残留在口腔里的苹果酒尝起来很不错。吸血鬼的舌头,意外的凉呢!”
咻的一声,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闪光直刺伊琉心脏。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时刻,伊琉伸手抵在她额间。匕首划空了。并非安娜的速度和力度不够,而是输在更基础的地方——她手臂的长度再加上匕首的长度,仍然不及伊琉徒手。十五厘米的身高差距犹如无法逾越的鸿沟,令安娜与伊琉对战的胜率为零。
伊琉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盈满恶意的笑颜。
“不许插嘴,听伊琉大人说!”伊琉一脚踢飞椅子打断安娜的话。木制餐椅在墙上撞了个粉碎,还是伊琉脚下留情的结果,不然魔法塔就穿了。“这次是吸血鬼哟,一天之内居然给我碰到两只好可爱好可爱的吸血鬼耶!wahoo!创神爷爷我爱你!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呢?”半透明状的安娜有气无力的趴在椅背上,“这次又把玩具肢解了还是怎么了……”
“尝了一下吸血鬼的心脏。”伊琉伸出舌头,恶魔的笑容,“湿湿的,腥腥的,滑滑的,稍微有点温凉,但是还在跳动的感觉真不错!”
k嘟起嘴,然后乖乖点了点头,<爹地,k很幸福咩~~>
<幸福?>夜殿惊诧,就算k的灵魂意识比一般孩子形成得早,两岁不到的他就理解幸福的含义了?这可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幸福!幸福咩~~爹地妈咪和k,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咩~~~>见夜殿愣愣的,小吸血鬼歪着脑袋,<唔……妈咪是这么告诉k的呀……到一个远远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爹地妈咪和k一起,在一张大床上睡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间屋子里生活,这就叫“幸福”。妈咪说得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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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塔内的石阶楼梯往下走,仿佛就要凭空消失般安娜的身体愈渐透明,在餐室门外停住脚步,房间内传来不满的抱怨声,“真慢!真慢!慢死了你这家伙!”门自动打开,一名只能用“十全的美丽”来形容的女子交叠着双腿坐在餐桌上,半透明的身体只能增添她的神秘感。
超过一米七的高挑个子,身材虽与清瘦无关,却也不显丰腴。与安娜几乎相同的脸蛋,脖颈纤细莹白、双肩紧实圆润、锁骨精致撩人。长年动武使得周身曲线和身材比例甚佳,特别是高开叉裙摆下半遮半露出的一双性感修长的美腿,充分显示出成熟女子的妩媚。她一手灵活的玩弄着梭刃,一手指住安娜的鼻尖,“太慢!竟然让伊琉大人等了那么久!切腹!给本大人切腹谢恩啊!”
愉快又轻松的生活维持到第七天夜里安娜在睡梦中被特别的气息唤醒,她瞬间寒了脸。
生命之花(9)
身边的人一动夜殿就惊醒了,他以前明明是那么好睡。黑暗中,吸血鬼看见安娜静静穿衣,最后顺手带走了闲置在床头柜数日的匕首,并非“十息”,而是他贴身带来之物。
夜殿很给面子的吃着味道并不咋地的小猪排,一直没吱声。安娜笑笑,“没呢,婚礼就一个仪式,不准备弄。”
“这孩子!那现在有定居的地方了吗?还准备住洛廷吗?”
夜殿放下刀叉,忽然插入,“等孩子出世就定居在洛廷。”
“菲特尔婶婶,”安娜笑得可爱,“人家想吃你做的煎小猪排!”
菲特尔习惯性的用围裙抹着手有些困扰,“这得用新鲜的雪山猪排肉做才好吃,现在家里只有过冬存的肉肠……”
“没关系没关系,有人去抓新鲜的了!菲特尔婶婶只要准备好香喷喷的料理它就成啦!”
安娜点了点头,弯起眼眸不怀好意的笑,“蹭饭去吧!人家想吃煎小猪排,唔……村里菲特尔婶婶做这个最好吃了!呐呐,去抓只雪山猪吧!我在菲特尔婶婶家里等你,记得吗,就是你养伤时的那间小木屋!”
夜殿看了眼窗外,这天气去哪里抓雪山猪?!“记得,”他道,然后一件件捡起安娜乱丢的衣服,“穿好了再走。”
“嗯!”
无意中扫到一眼,他震住。安娜在写自己的死亡告知书,落款为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
生命之花(8)
“完成!”将最后一张信纸塞入信封封口,她以一件大事落成的轻松语气欢呼。夜殿盯着她落笔,每一个字母都丁点没有犹豫,不同的收信人,相同的内容,她亲手执笔。夜殿说不出话来,即使到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她都未满23周岁呀!
夜殿忍住好奇心没有询问是什么事,毕竟他决定不干涉安娜的事务。怀里搂着温软的人儿,夜殿侧头盯着壁炉出神,耳边似乎响起小水壶里茶水沸腾的噗噗声。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十六年前被小安娜所救苏醒后睡的那间小屋。屋子里只有一张一个成年人睡稍嫌小的床、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把木壁映得黄彤彤的,铁架上的小茶壶噗噗冒着烟。床上铺着白布单,重伤的他身上盖的白棉被粗劣且洁净。
家的温暖。
买下那块土地扩建成酒吧,酒吧后门连通小屋,和k一起安居在那儿。夜殿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昨晚耽误安娜工作时间的罪魁祸首一点歉意都没有,跟着安娜走到书桌旁,先一步坐在书桌椅上拍拍自己的腿,“来,坐这里。”
这间房间本就是安娜的,虽然长久不住,但找起东西来还是很方便。有一种人房间是乱,但她什么东西都找得到!信纸、信封、墨水、笔,安娜准备齐了用物坐下,“写信哟!我想想……伊芙一份,索菲琳吉米一份,索菲娅费雷罗一份,利洛一份,弗拉里校长一份,爷爷一份,缇娜大美人一份,唔……不知道囚因的白骨公主朵芙贝莉丝还好吗?也给她捎一份吧!还有远在撒梅尔小岛的触手拉奇以及小梦魇乔·克莉丝汀娜也要一份……如今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就这些了,总共几份?”
“九。”夜殿疑惑,“多数人不都有通讯石么,还大费周章的写信做什么?西大陆混乱至此,信都不一定能送到。”
宽厚?理智?大度?真是些不错的美德!不错到伊琉死了,安娜也要死了。
——如果你强行将我绑走,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小岛。
——我会反抗,这是身为女子的矜持。
“夜……”安娜失笑,手掌轻轻搭在他手臂上,“我又不会逃走,不用这样。不然在被暴风雪困住之前就被你困住了!”
夜殿连忙松开手臂。他看不见、亦不曾想过安娜脸上会有失望。
对肖嘉,伊琉就是这种感觉吗?安娜想,夜殿和肖嘉都过于顾虑女人的感受,顾虑太多反倒与正确答案产生偏差。伊琉是希望肖嘉放任她、给她自由吗?——不是。修尔的个人主义、修尔的自私自利、修尔的霸道强硬令他完美的理解了伊琉所需:困住她!禁锢她!限制她!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k醒了,夜殿首次通过吸血鬼帝王四重领域与k的灵魂零距离接触。
生命之花(6)
<爹地~抱抱咩~>小家伙张口就撒娇,夜殿被他这声叫得骨头都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