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否也是一种灵魂的引渡呢?王研这般想。
系统所说的空间看起来像一个小公寓,温度适宜,光线柔和,带着温馨的感觉。王妍打量了这个环境,她觉得,这个环境其实很符和她的喜好。
小巧又温暖。
依旧是没有感情的陈述。王研开始思考这种电子声音是否带着些许赛博感,接下来的发展又是否如同自己网络冲浪所看见的,不能被部分家长所接受的网络文学的走势一般。
我将会带你离开,进入小世界,而你则需要完成我所发布的任务。我想,本质上神话中的黑白无常的职能只算有些许重合。而根据通俗称呼,你或许可以称呼我为系统。自称系统的电子声开始就之前王研的询问进行回复。
曾经以为不过是个消遣,现在看来是网络文学照进现实,最开始写系统文的网络大手子看来其实是通灵女巫般的存在吧?
她感知到自己闭上了眼,再睁开双眼。
哦,为什么说感知?因为她此刻不需要眼睛就能够感知到世界,就像忽然和所有的一切都加上了联系,可是又因为曾经为人的习惯,她会不自觉活动自己半透明的眼睑。
你看起来似乎很伤心。
王研自身是否染上了悲剧的色彩呢?这些都被掩藏在已经失去活力的她的身体上,而再过不久,这一具尸体也会化作飞灰。
是不是应当提早写下遗嘱,告知家人说将自己的骨灰撒入随便一处水体,然后她便可以跟随着水体溶于世界。被鱼吃掉,或者化为沃土的一份子,或者真的能有一部分流入大海,成为大海中沉沉浮浮的杂质。
不过这样对亲人而言,也有些残忍。
你说吧,任务和酬劳是什么。王妍的声音有些发紧,看来是尴尬的后遗症。说来也不由得让人思考,明明已经是半透明无实体的幽灵了,为什么说话还会有如此变化呢?不再有实体,也意味着身体紧绷所带来的肌肉拉扯不再了。当然,这种问题就算问出来系统也不会予以回答,而王妍也直觉这种问题问出口就会被pass,然后再度引起一阵尴尬。
对于不会惹麻烦的个体,系统的态度称得上温柔和煦。
她现在已经回想到了小学初潮,藏起来的沾血内裤被母亲找到,母亲直脑经地跑到教室告知老师她需要更换内裤而导致全班都知道了这件事。
又是一阵电流声,你放心,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你的又一件可爱的事情罢了。对我而言,你的个体所带来的直观感受是单纯而又害羞,而警惕性是你的柔弱所带来的附属品。
或许可爱这个词对于害羞的你有些过于暧昧。这又是一句陈述。在电流声后系统继续发言道:我只是想要你能够明白,确实有个体能够给我带来麻烦,而麻烦的是,我也确实有一些被禁止的条例,与之交往过程中不幸被其发现,而这些所带来的麻烦也让我需要模拟更多的对策。现在回想起来我的集成数据中枢还会产生电流紊乱。对我而言,你确实是个可爱的个体。而我对你所说的又或者是暴露的事情,不需要担心,这是我对你的示好。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而系统此时荡漾一般的发出了一阵电流声。这是不是系统的笑声呢?王妍止不住地想。
我认为你现在的警惕性是正常的,酬劳我也会在稍后告知你。而现在,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那种荡漾着的电流声更加明显,看来这件事真的很好笑。
<h1>最初</h1>
王研去世了,她的葬礼普普通通,最伤心的是母亲。现在应该是头七,也许是因为这个,她还没有离开这里。
看起来挺难过的。王研看着自己尸体旁的场景,满不在乎的想。
我想,现在所处的环境应该足以让我们安心进行谈话吧。系统用它冷硬的无机质电子音进行谈话,这一处是系统所提供的小空间,主要用途是用以任务结束后的休息。我猜想,你应当会喜欢这种环境。当然如若是比较喜欢大居室又或者更加精制的居所,对于我方而言这也并不会难以提供。这是任务的福利之一。
你看起来很希望我去进行什么任务。王妍虚虚地交叉环住双臂,对于并非凝实的身体而言,能够感知到身体与身体的部分相互交叠并没有什么快感,但是也不讨厌。我不认为我会想要参与你所谓的任务,而你既然能够知道我的喜好,这代表你知道我的信息。或许在你的面前我是完全没有隐藏的。王妍停顿了会儿,她需要组织一下语言,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本质上并非是渴望生命的延续的人。当然,我的发言很多也只能依据我所知道的,但是我想,如果你想要通过恐怖的手段胁迫我,那么在最开始你就完全可以这么做了,而不是此刻与我协商,这说明你拥有我无法推测的力量,却也有莫大的禁锢。
所以,我其实会好奇,你想用怎样的酬劳吸引我这种人呢?王妍直盯着前方,她有着说话喜欢直视别人眼睛的习惯,但是此刻与她对话的系统没有实体与形象,这导致她只能随便找一个地方看着,模拟交互,虽然这让她看起来像发呆。
王研在内心胡思乱想,而对于任务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不如说这似乎会非常麻烦,而她本身其实更倾向于悲观的自毁,所以不论这个系统有什么目的,能够说服自己去替其做事的酬劳都很难进行许诺。
首先,我想,我先冒昧的将我们与这里进行隔开吧。系统停顿了一下,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系统的安保并不完善,但是确实,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生物是可以对我们进行到感知的,为了避免我们的对话流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先行邀请你进入这个用以休息的小空间。
就像科幻作品一般的屏障与周围的环境渐渐交融,无需自己动作,那种带着点点波荡的屏障将王研整个包裹进去,而她曾经所处的世界就像被这屏障关上了大门,将王研的曾经与未来彻底隔开,即使她已经死去。
无机质的电子音响起,而它说出的话听起来是陈述句。
你是什么?是类似黑白无常那种会带走灵魂然后将其引渡的使者吗?王研询问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声音,想知道如何能够解决现状,她不想再听那遵从传统的请人演奏的,仿佛能够将万物震荡的恸哭乐曲了。
如果从带走灵魂层面而言的话,或许是。
现在的结局如此,是否是在自己做出更令他人难过前的最佳ending呢?
王研不知道。
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样的状态呢?她的葬礼上,亲人在啼哭。
王妍一边听着系统的话,一边坐到公寓内的米色沙发上,而旁边就是一盏花型的落地灯,浅浅的颜色照进她半透明的身体,将本就淡的颜色染得更为和谐温暖。非常有趣,她可以感受到踏踏实实坐在沙发上的触感。
当然,系统说的朋友一类的话她没有太当回事,这说不准是不是更高阶层对底层事物所投入的无关紧要的乐趣。
她捂着脸,手掌和脸颊交织沾粘,嘴角耷拉。她还有点尴尬。
如果你一直不接受任务,那么你就会被一直困在这个空间,本质上空间确实会依据你的喜好进行改变,但是如果空间个体一直反抗操作空间形态的存在,那么是否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对空间个体的权限自由进行一定的封锁呢?
伴随着起起伏伏的电流声,系统直言,根据数据模拟的,暧昧点可以说,我想,你应该是讨厌这种束缚的对吧。
如果王妍此刻还活着,那么她一定会满脸羞红,并且与之而来的是脑子里会不停的用发生过的尴尬事件,循环强奸她的头皮并带来阵阵麻意。
死亡对于人类到底是什么呢?圆满,分别,遗憾,痛苦,结束,又或者只是死亡本身呢?
对于王研而言,这看起来只是脱离了躯体,毕竟她现在的精神似乎还在思考,她还能看见这个世界。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死亡或许应该更加郑重一些,当人的身体机能彻底失去活性的那一刻,世界应当陷入黑暗与虚无,最后自身的存在感知应当是最不被需要的了。
王研想,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够成为世界的一份子就是最大的感动吧。毕竟她也不过是无能又无为的,在浩瀚天地间宛如灰尘般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