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遇到能偷懒的机会,太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本来还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的他瞬间满血复活,带头领着满脸不情愿的中岛敦满办公室蹦跳。
最后还是靠着国木田出马,才将白虎少年解救了下来。
被抢了风头的侦探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突然,他睁开了眼睛,面朝向福泽社长问道。会带haru一起去的吧?
不堪其扰的社长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头疼地托额看着乱步的背影。思绪一旦被打乱,工作因此不得不暂停了一会,但乱步的一番打探并不是毫无效果。
那天工作快结束的时候,社长走进了员工们的办公室,云淡风轻地对大家宣布说,今年的赏花会将在其他城市举行,具体事宜由春野秘书负责。
人群中涌起了一丝骚动,间或有声音窃窃私语说果然成功了、真不愧是乱步先生。
几个主谋者一合计,认定可行,当即兴致勃勃地围在一起,手指交替点着地图上横滨附近的几个城市:既然都换地方了,那为什么不把范围再扩大一点。言谈热烈得好像已经过了社长那关,就只差正式实施了。
最后有意无意的,这个私下里在员工之间流传甚广的心愿终于通过某些途径传入了社长的耳中。
点心点心,精屋的点心诶,我说,楼下的那家律师事务所,去年不是才去过静冈嘛,听说今年又准备换场地了真好啊,我也好想去其他地方玩一下哦。
目前恐怕只能远远地看着咯。
您是累了吧,旅途劳顿,现在泡上一泡最舒服啦。我们的火山温泉是自明治时期就从祖辈那传下来的,一定不会让客人们失望。
还有我心心念念的爬山活动下次一定要找朋友去。我在攻略上看到你们这还能看见富士山?
啊,是有这回事。
晚上好,是的。
我是店主,叫我阿福就好。在短信上已经跟您知会过啦,由于民宿离车站还有十几公里,所以咱们还得再开上一段路。喏,我的车就停在那里,请随我来。
中型巴士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七弯八拐的山路不太好开,兼任司机的店长来回扳动拨杆,调节着前灯的强弱。
差不多半小时吧。
广播里的播报女声代她回答了站点名。
以每小时180公里的速度行驶在东海道轨道上的,是他们所乘坐的山阳新干线。列车从新大阪站发车,一直开到盛产拉面的博多站。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商人之都博多,而是另一个以樱前线和热汤闻名全国的半岛地区。
她揽住春贴过来的胳膊,望向月台中间的站牌。
欢迎来到温泉之乡伊豆站。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与谢野小姐,内务省刚发来了传真。
踩着高跟鞋的春野秘书小步跑来,冲她扬起手中装订起来的文件,无意之中打断了她们二人的交谈。和服师傅礼貌笑着,对着她们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列车和缓地制动,匀速、再减速。
车厢以轻微的频率震动着。列车刚驶离田埂,跨入城镇的范围,车窗稍远处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司机贴心地关闭了大部分的客室灯供乘客们休息,身边的同伴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似醒非醒的脸上浮动着沉思。
与谢野也有自己的心思。
她想起了那名应召前来,为春测量身形尺寸的和服师傅。临走之前说起了姑娘的襦袢,摸起来像是奈良地区的织物。师傅因曾在古都奈良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语气很是笃定。
倚在门后阴影处的太宰治见状,缓缓弯起唇角,对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一个明朗舒心的笑容。
有了社长的首肯,接下来的计划实施起来就容易的多了。秘书从上千条周边游攻略中精准提取到了某间民宿的住客点评,指着文章对大家伙殷切介绍那里的晚景尤是一绝。
与谢野一看到图片中位处于广阔山野间的民宿,顿时联想到了氤氲着硫磺蒸汽的温泉,和漫山遍野的河津樱。两天两夜,能让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铺好野餐布,在微风习习的樱花树下眺望夜空明亮的银河,相互举杯对饮。
!
乱步稍稍眯起翠绿的眸子。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感觉头有点疼,难道说是昨晚喝的漂白水的原因?如果在此期间说了什么胡话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眼见事情逐渐要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去发展,黑发的男人眼珠一转,熟练地发挥起他糊弄学的专长,当场表演了一出手脚发软的病态。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h1>春盏(一)</h1>
列车从隧道中呼啸驶出,穿行在大片黑暗的旷野之间。
光带般的银色巨物从山的这头消失了踪迹,又在那一头重新燃起光辉,如此循环往复。
在此事件中献出主力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尽管春目前还在等候官方的调查结果,但那不代表收容人员就不是侦探社的一份子。所有人去了,就她被遗弃在这里,那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啊小姐她。这会又逮着其他人闹腾的太宰停下动作,笑盈盈地说:肯定会去的啦,我前不久刚问过小姐。
这样才对但是,乱步皱起双眉,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据我所知,我们还没有对春小姐说起过赏花会的事情吧。你私底下有跟她另外接触?
看吧,有我出马还能搞不定?侦探难掩得意地压了压帽檐,在目露崇拜的后辈面前自夸道。
后辈忙不迭地点头赞同。
那也就是说异地美女跟全新的自杀地点!
社员们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名侦探可是揣摩得清清楚楚,不过大度如他乐意帮这个忙。工作时间,他假借要在社会办公室内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嘀嘀咕咕地从年长的男人身边绕来绕去。
点心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找到了,谢谢社长!
要说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前几天的午休说起。适逢聊到赏樱的话题。
今年要不要组织去其他地方赏樱。
也不记得是谁最先以开玩笑的心境说出了这句话,但每个人好像都等着能有一个人先站出来似的,一经提出,反响超乎寻常的热烈,不时有人举手附议,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虽说鹤见川、大冈川的河岸景色十分怡人,往远了说还有各大公园可以选择,但每年远足的选址都是固定那几个地方,难免让人觉得倦怠。
把着方向盘的店主一边专心致志地盯着道路,一边抽空同他们介绍起本地的风土。
隔着骏河湾,能眺望到对岸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富士山,哇那景象真的非常壮观!当然前提是天气晴朗的日子,要是阴天、或者海面起雾的话就不行了。
被你这么一说,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啊,有机会也想上去看看
如果是在光线敞亮的晨间,能观察到近处草木、远处山峦更明晰的轮廓,但此刻夜晚的林间车道上,与谢野只能目视着丰茂的枝枝叶叶贴着车窗玻璃飞快掠走的模样。这里的环境比想象中的要好,从这些被滋养得如此饱满的乔木中可窥见一二。两相对比,显得挣扎在铁道一侧的野草更加不幸了。
坐在副驾位的春野秘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店长聊起天来。
真期待啊,我已经忍不住想要泡温泉了。
走出车站时,春说。
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体验等着你。
在他们前方,有一个扎着头巾,度假屋工作人员打扮的中年人搓着手在门口处等待。一见到鱼贯而出的旅客们,眼睛一亮。晚上好,请问是横滨来的客人吗?
身旁的同事见她长时间未有所动作,冲她喊道:我们到啦,你和春小姐的行李是哪一个,我帮你拿下来。
是左边那个,麻烦你了。
等到列车完全停靠下来,底下的液压装置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声。
不管怎样,与谢野长久的疑惑在那一刻得到点醒。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为了方便照料病人,她曾做主换下它。柔软的里衣滑腻异常,要不是有一根同材质的腰带蕤蕤束着,不然一定是要从少女白皙的肩头上滑落下来的。面料触手凉爽,虽具有一定厚度,但搁在架上没一会儿就干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织成的。细细思索,手感类似于交织着细麻的丝绸,跟常见的衣物面料都不相同。
如今被师傅这么一提点,她认可那确实像是某种地区的特产,也只有生活在风格迥异地区的人们,才能生产出如此与众不同的织物吧。
秘书没有明说,但从她的反应上来看,那应该是她一早就收藏进了心愿单中的赏玩地那就更好了,至少说明了地点是经过了长时间深思熟虑的对比,而不是仓促作下的临时决定。
不会有任何异议,全员都爽快地同意了这个安排。
辛苦捱了周五这天晚上,等不及国木田亲手在门上贴上关门一日的告示,拉着行李的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聚集在楼下,踏上这列暮色中的新干线,朝往目的地奔去。
哈?!乱步表情无语。
面对着一屋子混乱,福泽谕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所有的喧闹声慢慢停歇。既然是要到外地赏樱,仅仅休息日那一天恐怕不够。既然这样,所有侦探社员工在现有的公休日基础上再多放一天假,希望各位在繁忙工作之余,尽情享受远足的快乐。
这回的喧闹比之刚才更甚,更有甚者还喊出了社长最高的口号。
一个女人正将头靠在车窗上,望向窗外。客室灯映照着四周暗沉沉的田畴夜色,虽然聊胜于无,但至少能让她看见轨道两旁耷拉着脑袋的禾本科野草,它们受迅疾而过的列车影响,波浪般此起彼伏地倒下又仓惶立起。
只看了一会儿,便厌倦了眼前这些一成不变的景色,再加上列车轮轴刮着铁轨的振动还清晰地反馈到了她身上头被玻璃密集地敲打有一阵子了,落得头疼。于是她收回肩膀,重新调整坐姿,把头挪回了座椅的枕垫上。
还要多久?邻座的同伴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