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挑了條小地瓜放上火盆網架,道:墨寶,你才剛吃飯,吃小些的地瓜吧,別撐壞肚子。
墨寶坐在火盆前守著地瓜,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
原婉然撫摸墨寶的短毛腦袋,柔聲問道:墨寶這般喜歡地瓜,改名叫地瓜,好不好?
飯後原婉然端了碗筷要洗,發現洗碗用的木盆內已擱了一盞廳堂待客用的茶杯。
趙野接過她手上碗筷洗刷,道:婉婉,你把橘子放上火盆烤。
無論趙野或韓一,都只讓她做最輕省的活兒。
這時她趁人不見在櫃下牽過趙野的手,稍稍使勁握了握,朝他微笑。
趙野端詳妻子溫柔容顏,胸口熱了起來。
正如原婉然明白他心中存了事,他也明白原婉然這一握一笑的用意。
將來他們遠行途中沒準誰有個頭疼腦熱,萬一屆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尋不到大夫可就糟了。未雨綢繆,他們自行置辦常用丸藥膏散隨身。
到了藥鋪,原婉然照著單子跟夥計採買藥餌,核對數量。她每每準備全家出行事宜,便覺出他們夫妻仨將來還是在一塊兒,並且因為體認到這個現實好似鐵打一般牢靠,不知不覺綻放笑靨。
趙野心無二用,眼耳意神追隨妻子一舉一動,見她專心採買,暫時把煩惱拋諸腦後,不由欣慰笑了,只是旋即笑意有些凝重。
婉婉,我們分開過吧。
墨寶鬧不清原婉然笑什麼,一個勁兒往她身上摩蹭撒嬌。
原婉然抱住墨寶,輕輕摩挲牠腦袋後背,趙野在旁瞧覷,覺得她那安寧模樣幾乎像回到從前家裡太平時候。
但是當她目光落在火盆上,淺淺笑意流幻,轉作黯然。
當他洗滌淨鍋碗瓢盆,橘子也已烤好,並且不那麼燙手了。
原婉然剝了橘子遞向趙野,自己也吃了起來,隨後輕扯墨寶,讓牠離火盆遠一些些。
墨寶,仔細又教火氣燎了皮毛。
趙野在旁道:大哥,我反覆考慮過了,我們試都不讓婉婉嚐試同去,便教她留在京城,她先要愁壞。自你進京營監,她就睡不安穩。
韓一道:阿婉眼看就能升格繡坊師傅,帶領繡班;你在行內聲名也漸有起色,離開京城一年半載,要錯過多少機緣?發配地方偏僻,諒沒什麼刺繡活計、書畫委託可接。
趙野笑道:大哥,不拘離開京城多久,命中有時終需有。發配地方沒書畫委託,我就做廚子、貨郎、說書先生,在路邊支個攤子賣吃食也成,能養家活口就行。
趙野打趣,地瓜吃地瓜,相煎何太急?
原婉然莞爾,想起一事,因說道:地瓜好種好收成,我們不拘搬家到寧州哪方地界,想來當地短什麼菜蔬瓜果都短不了它,墨寶一樣有口福。
趙野沉默剎那,隨後也笑了。
原婉然將一顆顆橘紅果實擱上火盆鐵網,彼時墨寶吃飽喝足,正踡在鍋台附近教灶火烘暖的乾草堆上休息,見狀跑來,用腦袋拱了拱原然,朝灶間某處輕叫。
原婉然會意,指向那處的架子笑問:墨寶想吃地瓜嗎?
墨寶烏溜溜眼睛對她含情脈脈,尾巴搖到看不清真身。
他的小婉婉知他尚無意道出隱衷,便不逼問,靜靜等待他願意傾訴的那刻到來。無論說與不說,她都伴他左右。
只是這種日子能到幾時?趙野的心一下一下地牽扯作痛。
夫妻買好藥餌,家去一塊兒燒菜。時節寒冷,他們直接在灶間用飯。
原婉然察覺趙野注目,趁夥計轉身抓藥的空子挽了挽他的手。
這些天她常見趙野凝思,問起來,總答說思量韓一的事。近日韓一所受科罰已定,雖說實在冤屈,好歹大家對最壞的結果有了底。
但趙野心緒並未稍得一絲鬆緩,原婉然感覺得到,他心事一日沉似一日
火盆上還剩下一顆橘子,他們已經吃了各自那分,剩下的那顆是原婉然自然而然替韓一烤的。
可是大哥不在這兒,趙野忖道,不在家裡安歇,也不在京營值宿,在京營監坐牢。
瞬間他脫口道出心中話。
前些天墨寶睡在火盆前,由於離火近,毛髮受熱太過,身上升起裊裊白煙。原婉然嚇了一跳,生怕燙壞牠,趕忙將牠拖離火盆前。
墨寶好夢正酣,突然被驚醒一下跳了起來,發現眼前是原婉然,周遭並無異狀,睡意便又回來了。牠頂著一腦門的白煙朝原婉然坐下,耷拉下惺忪睡眼,瞇起眼搖搖晃晃打起盹來
原婉然雖則心底擱著韓一那樁煩惱,憶及當時墨寶呆憨模樣,到底掌不住微微一笑。
原婉然也道:相公,你不是總擔心我多動針線,損傷目力?搬了家我找不著活計接,正好趁機休養。
韓一雙拳難敵四手,沒了反駁言語。
原婉然探視過韓一,便和趙野往中藥鋪抓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