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言畏知道,她骨子里是有厌恨的,对李殉,对李殉身边的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种厌恨到底从何处而来?她又是怎么知道方宴是他身边的人?
刚开始他以为平安是有了心爱之人才逃婚的。
也是,我一会儿就跟他说,让他赶紧离开。
平安这才满意,歪着头笑了笑。
言畏亲自把她送到屋子里,见她沐浴完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心里顿时生出满满的柔软来,忍不住伸手拨开她的鬓发。
言畏握着她的手不放,我会把此事查清楚,你不要担心,养好身体。
对了,你看到刚刚那个人了吗,就是那天闹得特别大,他从天而降,还吓坏了宅子里一个婢女,看起来好像中毒一样。我瞧着他可怜,把他安置到了这个院子,还让医女亲自来照顾他。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清醒的一天,真是神奇。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抬手安抚地摸了摸言畏的鬓边。
从小到大,我中过许多毒,不怕的,只要找到解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老大夫依旧吞吞吐吐,公子有所不知
这次,言畏半句废话都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一柄长剑出鞘,轻飘飘架在了老大夫的脖颈旁。
寒光映在眼底,老大夫倒吸一口冷气,语速极快地说道:中了一种奇毒!但是具体是什么症状解法,老夫年纪大了记不清楚,得回去翻过医术才能与公子说明白!
老大夫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琢磨这个请字可不像是真的在请。
气势汹汹的,怎么现在的郎君讲话都如此不知礼数!
老大夫本以为是什么普通的病症,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探了片刻,眉头竟越皱越紧,脸色也凝重起来。
钱财,他需要吗?
但是命,他还是要的!
老大夫一脸故作清高,咳了咳清嗓子,这才伸出手要去把脉。
还有,你放心他舌尖剐过口腔里,试图将那股铁锈的味道扫走,因而刻意顿了顿,我绝不会骗你的,倘若有一日我真的骗你,言畏这条命,任你处置。
平安静静地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言畏。她声音柔和许多,听起来也有些疲惫,江湖游侠有句话叫,诺不轻许,我信你的。
醒了?
言畏走近,正好看到她扶着枕头起身,顺手从屏风上取下孔雀蓝的外衫,亲力亲为地为她披上去。
嗯平安目光沉静,望向他身后的人,那是谁?
不出两日,马上就到了要回皇城的日子。在这期间,不要再让阿和看到你。
方宴下意识看了眼平安房间的方向,想起那张在暴雨里也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以及她恶狠狠看自己的眼神。
他低了低眼睫,是。
他的死期马上要到了。
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追杀,这恐怕是敌人光明正大的复仇。
那个人身上有种发腻的香味,很冲,如果再闻到,方宴一定能认出来。
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方宴正在屋外侯着,就见言畏走出来后,抬手将鬼面粗鲁地摘下,露出一张神情桀骜的脸来。
他带着方宴走了很远,才停下脚步问道。
她叼着他的手指,睁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
言畏笑,你不乖。
平安下意识想反驳他,舌尖一动,就轻轻舔到了他的指尖,她脸顿时通红,忙吐出他的手指,把被子拉高捂住脸。
<h1> 言畏只能是言畏</h1>
什么少年将军?
言畏觉得喉头又有了血的味道,他面不改色地吞下去,意识到自己鬼面戴的很好,并没有露出半分真实的脸来。
可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指骨从鬓发转到眼睛上,又顺着鼻梁探进被子里,摸索到了她花瓣一样的嘴唇。
他轻轻抚摸,揉弄,眼底眸色越深。突然,平安张开小口,那手指没有防备,直接落入了里面。
阿和,你受了大惊,好好休息。
好。
平安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发丝乌黑柔顺,散落在枕边。她神态安恬,一点都不像刚刚说出那样狠话的人。
言畏状似随意地解释了几句,果不其然,平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种人留在院子里也是晦气,既然清醒了,不如让他走吧。
说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有些许不妥,可言畏不但没有责怪自己,竟然还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若是李殉,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想起他那总是凉薄嘲弄的语气,平安在心底不断肯定,言畏不可能是那种人!
她的心稳了稳,慢慢说起当时被带走时的情况,我应该中了药,身上都是木的,其实若不是大雨淋得狠,说不定到现在都还不太能动得了。
说完,老大夫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他战战兢兢看了一眼戴着鬼面的少年,心里油然生出诡异的恐惧。
他年纪虽轻,但下手十分狠辣,如果继续拖延,少年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剑劈下去,让自己人头落地!
言畏沉思片刻,转头时对上了平安清澈的目光。
言畏可见不得他这个表情,不耐烦道:怎么样?
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没说话先长长叹了一口气,公子稍安勿躁
言畏怒目,你叹什么气!
手伸到一半,却被一把插了鞘的长剑挡住了。
他一个激灵,抬眼去看,发现那年轻郎君一手举着剑,另一手正把丝帕轻轻放在姑娘的手腕上。
言畏把丝帕裹好了,这才说道:大夫请吧。
言畏温声,镇子上的老大夫,医术还不错,给你看看身上到底有什么毒。虽然现在并无什么大碍,但总归不大放心,看看也是好的。
既然他这样说,平安也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于是顺从地接受那个老大夫的把脉。
老大夫平时给镇上的人看病抓药,被尊为神医,架子一向很高。这次若不是两个身着劲装的蒙面男子来请自己,他是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院子的。
***
迷迷糊糊,平安正准备睡着时,外头突然传来了言畏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少年最近的声音嘶哑许多,像喉咙里含着一块铁砂,说话就会摩擦过,血肉翻滚的感觉。
言畏说道,方宴,身体既然已经恢复了,就尽快去调查清楚。
是。
方宴领职,准备走时突然听到将军叫自己。
我让你去找仓雾,为什么让自己中了十几种毒?
方宴低头,歉疚地回道:属下一时失察,这才中了毒。但是可以肯定,对属下投毒和把我扔到您院子的,是同一个人。
把快要濒临死亡的下属扔到院子里,无疑是在恐吓李殉。
声音闷闷的,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
我的错。
胸口压抑的钝痛缓和了许多,言畏起身,轻轻拍了拍她,好好休息。
他心里有了数,又帮她紧了紧被子,心疼道:你身体本来就弱,又淋了雨,明日恐怕会发热,我方才已经让厨房煮了姜汤,即便你再不喜欢那个味道,也要将整碗都喝完。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带走,告诉我好吗?他声音里带着愤怒,我一定给你报仇!
言畏稍微侧了侧头,不明显地递给不远处的方宴一个眼神,方宴最了解他不过,直接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