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踩油门的时候,苏鑫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副驾驶座儿,嗯?空的。
于是苏鑫把车停地很远,这一路很偏,路边黑黢黢的,连路灯都没有。
苏鑫走地很快,林海洋一路跺着脚追:“怎么样啊,师哥?高人说什么了?瑞丰的单子咱有戏吗?咱公司还能不能发财?”
苏鑫皱着眉一言不发,低头儿猛走,一直走到了车边儿上,才抿了抿嘴:“她说……”
夜深人静,寒鸦惊飞。
黑色的天际,黑色的院落,黑色大门里飘出来一个灰蒙蒙的人影儿----正是苏鑫。
苏鑫估计也冻得够呛,深灰的大衣裹得死紧,整个人的色调就是给冻住了的那种唇红齿白,看着跟僵尸没化开似的,带着冰碴儿,有隐约的悲伤,显得很保鲜。
于是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啊,林海洋就冻住了。
林海洋一边儿蹦一边儿恶意地想象:苏鑫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让某宗教狂热分子,先奸后杀,然后大卸八块,血祭苍天了。
没关系,尽管拿去,反正这月工资他也给我了。
猴儿灯一样的林海洋倒是不担心自己人设崩塌于老妪之口,但是人是个局限性挺大的动物,你西装革履的总不好意思跟小孩儿似地大声儿擤鼻涕。所以林海洋很苦恼地吸溜着,没一会儿,他嗓子都咸了。林海洋面无表情,毫无动容之色。
他其实挺能忍的。
看了看表,他老板兼大师哥苏鑫进院儿去从事封建迷信活动毛有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的迹象。据说这院儿里住着一位颇有道行的仙姑,芳龄九十有二,善于占卜。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算命是祖传的手艺,她爷爷在尼古拉二世全家灭门之前据说是俄皇御用的占星师傅,享受□□特殊津贴,搁咱中国就能入了钦天监。他们一家子专擅判断吉凶祸福,从不失手。且说那一日,大仙家的祖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眼瞅着沙皇这就药丸,自己悄么声,趁着半夜卷吧卷吧包袱从俄国溜到了东北,也算比较奸了。
林海洋快冻住了,在车的侧后方踉跳着问:“怎么说的啊?说什么了?”
苏鑫顺手开了车锁,表情很是迷茫:“说,当我身边的人忽然消失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事业才能成功……”说到这儿,苏鑫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深深地皱着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呵出来浓浓的白烟儿,远看跟个狐狸精似的……
旋即,苏鑫毅然决然地坐到了驾驶位上,启动车子,利索地倒车上路。
林海洋莫名觉得苏鑫和这个色调挺搭:神秘、哀伤、好像心里总藏着什么。
然后他自己啐自己:干设计的,都有点儿职业病。
仙姑忌响儿,听不得马达启动。
没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背弃沙皇的,阿门。
想到这儿,林海洋咽了口唾沫,觉得苏鑫简直就是一盆以洋装革履为器的毛血旺,想得他都饿了:md,苏鑫,你进去算命没关系,倒是把车钥匙给我啊!我好歹车上暖和暖和,这坑人么不是!
就在他蹦地觉得脚下的土都松了的时候,突然,眼前黑洞洞的楼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什么?您问为什么他不早支应沙皇一声儿:我主圣上大事不好?我呸!王八蛋尼古拉斯还该着那老瞎子好几年工钱呢!要说欠薪这个问题啊,古今中外皆是如此,也算是劳动关系里的顽疾了。要不然这御用的占星术专家能沦落到北京郊区跟这些俗人为伍?
传到老太太这一辈儿,拿手好戏是塔罗牌和水晶球儿。准确度之高,业内驰名。这已经达到雇了两个乔眉大眼,身条在线的退休大爷当经纪人处理业务的境界,且二男颇有争宠之势。
苏鑫也是托人剜窍,等了俩礼拜才排上参见高人的。林海洋一贯巴结老板,紧跟组织,本想跟着师兄来见见世面,谁知道林海洋进门儿就让大爷给轰出了,人仙姑拿着十字架说了:见不得属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