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黑得看不见几颗星子,唯有一轮弦月挂在头顶。李持盈撑着伞立在院中,足蹬一双厚底高筒的牛皮靴子:这个地方倒好,清净宜人,大小也合适。
中人却没打伞,披着蓑衣缩着脖子赔笑说:是,两进的小院儿,也有花园子,丫头们戴的花、平时吃的果子都有了。
她大致看了看厨房和两厢,又去小花园里转了一圈:就是没有电灯,夜里黑漆漆的,怕行动不方便。
这么大的人了,哪能还跟小时候一样成天黏在一处?没话也要生出无数闲话来。想到这里朱颜又忍不住笑了:且等着吧,日后问她的人多着呢。
模样家世都在其次,难得的是心里明白,若是那趋炎附势、吮痈舐痔之辈,晖哥儿也不会稀得理她。
主仆几人说了会子话,不知不觉已月上西天,荣王妃派人传话说晚膳做得了,请她和仪宾一道过去。虽然荣王不在家,王妃也不愿意成天梗在女儿女婿中间,宁肯一个人用膳,闹得朱颜赌咒发誓: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成了亲就把娘丢在脖子后头了?世人怎么说我呢?
<h1>几回圆</h1>
送走李乡君回来,南风听见屋里有人细细地回话说:方大夫也道这都是陈年旧伤,加上几年间饿坏了肠胃,要彻底根治恐怕不能,只能如今日这般,哪里不爽快了煎两副药喝着,救急不救本。
郡君回了句知道了就打发人下去了。进门前南风重新抿了抿头发,又理了理衣襟儿,故意抬高音量笑道:李乡君来一日,咱们郡君脸上就多一日笑影,我倒盼她常来呢。
这才罢了。
不多时王宜之进来,也不要丫头们动手,寒暄过后自己扶着她慢慢向外行去。朱颜本来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今时今日也被磨没了脾气他就是一锅温火炖的牛奶,软软和和斯斯文文,怎么拨弄都听不见个响儿。
郡君,郡君!谁知没走几步,一个红绫裙子的大丫鬟跑得满面通红,好叫郡君知道,方才喝了药,不知怎么又烧起来了!郡君还是去瞧瞧吧。
她从小寄人篱下,自然比外头那些千金万金的小姐懂眼色,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她心里明白得很。说着朱颜看了看天,这雨下个没完,可有使几个女人用轿子送她出去?
南风归置好杯盏器具,又去熏笼上烘了烘手:这个自然,还等您吩咐不成?说罢忽的一叹,声音转低:若是投生在咱们王妃肚子里,与您做了亲姐妹就好了,我冷眼瞧着,李姑娘竟不似那等腌臜人。
眼珠一转,朱颜心知她说的是近来公主府的传言:也怪他两个太不避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