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鬆脫手上盛米糠的笸籮,跌趺撞撞衝進竹林,直跑到那深處角落方才停下。
她頭抵竹管,抓住頸子大口喘氣。
要逃,非逃不可,明兒藉口下地幹農活,出門就逃。
原智勇拍桌道:這老虔婆!
蔡氏道:吳嫂子,實話對您說,婉妹妹和我弟弟阿重一清二白,是是我誇大了。
嗐,原娘子,你這麼做圖什麼呢?
原智勇道:要多少我們不好說,畢竟這是結親,不是賣妹妹。可高員外好歹讓人喊一聲員外,闊人一個,討個大活人只肯給四十兩,逗我呢吧?高員外可是當我們鄉下佬好哄騙,大戶人家存心佔小戶人家便宜?
蔡氏接口:是啊,我家婉妹妹不但標緻,而且勤儉乖巧,日日起早貪黑,家裡地裡幹活
吳嫂子笑道:兩位,高員外討你家原丫頭可不是教她做苦力,就為納妾取樂,起早貪黑幹活這檔子事早教他家下人包圓了。
事後她詢問蔡氏,蔡氏丟了句解釋:大戶人家特別挑剔。
大戶人家怎能看上自己呢?原婉然納罕,可姑娘家沒有追問自個兒終身大事的理,她只得將疑問悶在心中。
幾日後,媒婆吳嫂子上門商量親事,原婉然作為姑娘於情理或禮數,都羞於在旁聆聽,便奉上茶,藉故躲出去餵雞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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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疑問道:大黑,有人養你?
黑妞吠了幾聲。
原婉然呆住,片時擠出苦笑。
眨眼間黑妞來到她身旁,一個勁兒舔蹭她,她顧不得身上疼,一把抱住那短毛身子。
你回來了,她哽咽問道:你上哪兒去了?傷好了嗎?有吃飽飯嗎?過得好嗎?
她捧住黑妞頭臉,見到牠眼目炯炯,較前些日子有神,答案水落石出大黑不見的這幾天,過得還不賴。
竹林寂靜,偶然鳥雀鳴叫,風弄林梢,原婉然豎起耳朵,想從啁啾鳥聲、窸窣葉聲找出黑妞的步聲,然而那生氣勃勃的熱鬧屬於鳥兒和竹林,不關她或黑妞的事。
她獨個兒佇立,直至月上梢頭,竹林始終幽暗空蕩。
又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正謀劃路程,耳畔傳來汪汪狗吠,她身子一彈直起背脊,疑心聽錯。
可是狗吠聲在竹林小徑彼端不斷響起,由遠而近,不多時,黑妞烏黑的身影映入眼簾,朝她筆直奔來。
大黑,大黑!原婉然又哭又笑拔腿迎上,不防腳下絆著摔倒地上。
蔡氏訕訕低下聲,屋外的原婉然因此聽不見她說的是:阿重和婉妹妹兩下對彼此都有意不過他倆什麼事都沒幹,全是知禮的好孩子那麼,我既是姐姐又是嫂子,不忍心棒打鴛鴦,教一雙小兒女傷心,便要成全。我家官人卻想答應村長,讓婉妹妹同村長家兒子做親,我就不得不放些風聲,斷了村長家那後生的想頭。
吳嫂子嘆道:原娘子,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您輕飄飄幾句話算不得數。
蔡氏忙道:要不,讓高家找穩婆,當著他家婆子的面給婉妹妹驗身。她心急之下,高聲言語,清楚傳到屋外。
她接著道:至於彩禮數目為什麼上不去,這一程子,多少人趕著找人家嫁女兒籌錢,給丈夫兒子抵兵役,兩位儘可以打聽去。
原智勇夫妻不響了。
吳嫂子道:再說,原丫頭的聲名並不好聽。十里八鄉年年有姑娘結私情,但凡她認錯改過,旁人笑話一陣便翻篇了,你家原丫頭偏生嘴硬,不肯認帳,大家背後可沒好話。高員外探到消息,原要打退堂鼓,多虧婆子誇她模樣周正才肯將就。員外太太就不依了,說原丫頭青春風騷,怕要勾搭她兒子、孫子、重孫子。高員外給說動,便壓低彩禮,成或不成,隨緣。
屋裡人談著談著,原智勇夫妻似乎起了火氣,高了嗓門,話聲便清晰傳到外頭。
不是,吳嫂子,我妹子花朵般的人,高家幾個婆子親眼見過,怎地彩禮就給四十兩呢?
吳嫂子呵呵笑問:要不,兩位想拿多少?
也好,你跟著我只能上水月庵吃素。她抱牢黑妞,道:我在水月庵會想你的。以後你乖乖待在新家別亂跑,尤其千萬別再來這兒,你主人黑心腸,要提防他捉你回去。
她說時眼珠隨意一轉,打了個寒噤。
不知何時起,一個人立在不遠處小徑那端,那人背了光不曾露出真容,只見身形異樣高大。
原婉然徹底放心,旋即記起自身的不順。
大黑,我過的不好。她抱住黑妞哭道:家裡要我給人做妾那個人都做曾爺爺了他老婆說我風騷嫂子要我脫衣服給人驗身我明兒便去水月庵,你跟我走吧。
摟抱間,她觸到黑妞頸間有韌硬之物,定眼睇去,是條皮項圈。
原智勇夫妻拿人命、絕後等大名目壓下,原婉然不甘心,卻無法不為所動。離家逃婚,與離家逃婚以致變賣祖產、手足送命,後者干係太重,她擔不起。
先看看吧,她安慰自己,萬一說的親事太糟,我再跑。
家裡開始來人講親,除開媒婆,還有某戶人家派了兩婆子坐車來,兩人一上一下掀起原婉然袖子和裙角端詳手腳,原婉然大為發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