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青当着布庄掌柜的面难以回绝,开口笑道:“我从奈川镇过来,不曾有过婚配。”
“奈川……”妇人喃喃道,又问,“家中父母不曾做媒?见你岁数也不小了吧。”
郡青虽然无奈,却只好答道:“我今年二十又一,家中父母……都不幸离世了。”
妇人笑道:“哎哟,那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了!”
青背着布匹走过来,俯身笑道:“掌柜,近来可好?这些日子的布匹,我给您带过来了。”
王掌柜上前看了看郡青带来的布匹,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吩咐伙计:“照旧取银子来。”
布庄里出来一个伙计,之前也见过这个卖布的俊小伙,就领着他走了进去,道:“掌柜正在里面呢,跟我来吧。”
青忙笑着应道:“是,是,有劳了。”
只见王掌柜坐在木椅上,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有说有笑。伙计走到王掌柜边上,在他耳边低声说:“掌柜的,那小伙子来卖布了,就在那头。”
“大火,应该是西边的曹家附近。青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赤穿上鞋和上衣,跟青讲道。
“赤!”青匆匆走上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赤不能去!“赤,那里人多,不能去!”
赤笑了笑,道:“我本就是个祸星,现在镇上百姓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呢?青,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有话想跟你讲。”
屋里静的能听见赤的呼吸声,青抬眼看去,不觉之中又看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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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是青背着布匹去永安县卖布的日子,来去路程共要一天,虽然青很想连夜赶回来,但终究拗不过赤的倔脾气,最后答应了在途中歇息一晚,第二日再上路回来。
青当然明白赤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骚乱,远处闪烁着亮光。
“快点!快点!别拿东西了!”
“快去扑火!”
赤没有说话,默默将盆里的水倒了,又接了一盆新的回来放在青的身边。赤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青。
青的脸稍稍有些发烫,默默别过了头,继续擦拭身子。赤的目光十分炽热,看着自己裸露的上身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样,让青不由得有些害怕,内心却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不光是脸,就连被赤注视着的背,都开始热起来。
深夜的屋里,除了淅沥的水声,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青愈发紧张,即便自己有着前世的记忆,在人世间的情爱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感受着赤灼热的眼神,青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当初接受琉璃的凝神珠是个错误的选择吧。
青尽量放轻了动作,水声却依旧吵醒了赤。赤从里屋走出来,揉着眼睛道:“青,怎么这么晚……”
青叹了口气,身上的伤和今天的事,告诉了赤他又得不愉快了。
“青!怎么回事?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是不是镇上的人干的?”赤见青身上的伤,忙问道,语气里透露着几分焦急和气愤。说着,赤伸手往青身上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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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祸星祸星!要倒大霉的!”梅姨忙起身用手帕捂住鼻嘴。
伙计这时刚取了银两过来,正要交与郡青,只听王掌柜吩咐道:“赶紧把他赶出去!还有这些布,统统扔出去!晦气,晦气!”
郡青脸色稍变,他不曾想过这永安县会有认得他的人,如今遇上了,怕是又是一场麻烦。
梅姨大惊,开口道:“郡青郡赤!你是奈川叶家的孩子!”
王掌柜稍有些惊讶,问道:“梅姨,你可认得他?”
简单的一餐,两兄弟都食之无味,各怀心思。郡赤早早地上床歇息了,郡青收拾完碗筷后坐到布机前,继续赶制布匹。
夜半,郡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向早已熟睡的郡赤,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虽然因为琉璃的凝神珠保留了记忆,明白这其中的因果,但赤只是个普通人了……郡青轻轻碰了碰傍晚被烫伤的地方,摩挲了几下,心中升起几分不舍,这恐怕是他和赤最后的一次身体相触了。
尽管郡青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对赤的感情有所变化,但又说不出这种变化在哪里。
王掌柜见状,笑道:“梅姨你也就别问了,郡青也不容易呐。”
梅姨皱着眉头道:“掌柜的,您方才说他叫什么?”
“郡青啊。”
那个妇人细细打量着郡青,虽然穿得寒酸破旧,样貌却神采飞扬,可谓是面如冠玉,貌赛潘安啊。忙笑道:“哎呦掌柜的,可真像您说的,后生长得真俊,真俊呐!”
王掌柜笑着坐了下来,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不成?”
“我今儿可是长眼见了,”妇人笑道,又看向郡青,问道,“后生人,我问你,家中可有婚配没有?什么名姓?家住哪里呀?”
王掌柜一听,点了点头,笑着跟那个妇人道:“真是巧了,梅姨,你倒是猜猜,谁来了。”
妇人回笑道:“掌柜的,我哪儿能知道啊,您啊,也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王掌柜冲伙计挥了挥手,把站在不远处的郡青喊了进来,笑道:“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后生,那长得俊的,只可惜我没有女儿,要不然,可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宝贝。”
天还未亮,青就背着布匹出城了,避开镇上的百姓,总能少惹些是非。下午时分青走到了永安县,刚出梅,太阳还不算太辣,天气却依旧闷热得厉害。青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布匹走向一直在去的布庄。
布庄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为人厚道大方,因为青带来的布匹手艺甚好,青俊秀的长相也让掌柜也甚是喜欢,所以掌柜开出的价格也让青相当感激。
青像往常一样走到布庄门前,探身问道:“王掌柜在吗?”
说罢,赤把手伸向了青的脸,隔空在青的脸侧动了动,好像在抚摸他的脸一般,随后赤便向火场方向跑去。
青愣愣地杵在屋门口,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那种预感愈发强烈,青心头一阵慌乱,赤!
除了男人和女人的喊叫声,还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和草木燃烧的声音。
赤猛然回过神,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只见朝西那边的燃起了熊熊大火,附近的百姓正在相互告知,协力扑火。
“赤,发生什么了?”青穿上了布衣,略有些慌张地问道。
“青,我……”沉默中,赤突然开口了,声音略有些沙哑和紧张。
青听到声音后一愣,答道:“怎,怎么了?”
“青,我对你……”赤有点犹豫,话语含糊不定,“青……”
青往边上一侧,躲开了赤伸过来的手,笑道:“不是镇上的人,伤没什么,过几日便好了,只是再也不能去永安县卖布了。”
赤看了看自己只碰到空气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青道:“我去换盆水,以后卖布,还是我去吧。”
青苦笑了笑,道:“赤,还是我去吧,我比较熟悉。”
郡青被赶出布庄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乱,集市上的百姓纷纷围过来,一听说是邻镇的祸星怪胎,纷纷喊骂,还不时将菜叶、赃物往郡青身上扔去。
郡青也不做声,收拾好背来的布匹,在人群的喊骂声中渐渐离去,就连途中被人绊了一跤摔倒在地,挨了不知道谁打的一棍子,也都没有回头,默默站起来继续朝城门走去。
待郡青夜深时回到奈川的家中时,除了满身的赃物以外,还带着些淤青和擦伤。青轻轻将布匹放置在角落,接了盆水开始清洗。
梅姨忙道:“哎哟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可是叶家的怪胎祸星啊!”说完忙往手里呸了好些口水。
“祸星?”王掌柜一愣,之前他的确有听说过,这奈川本是一和平的小镇,百姓富足安康,但是某天天降灾星,镇上的一个女人产下了两个怪胎,一青一赤甚是吓人,之后奈川更是多灾多难,民不聊生。
郡青地垂着头不做声,以后这布,怕是再也不能来永安县卖了。
曾经,他们是兄弟,相互协助才得以飞行,并称为比翼,手足之情和互助之情让二鸟得以共存。而如今,他们依旧是兄弟,相互协助才得以生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赤不再称自己为兄长,而是直呼自己名字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青越发觉得赤样貌的硬朗,眉眼都已脱去了当年的稚嫩,虽然时而还是较为孩子气,但也成熟了不少。青看得有些入迷,突然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青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不愧是月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