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周围没人看见她这幅样子,算是不算安慰的安慰吧。
要不然,人家可能误以为自己见鬼了。
说到鬼
眼眶蓄积的泪一颗颗落下,像泄堤的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她觉得自己真窝囊,永远谨小慎微地活着,家里也好单位也好,她总是退步那一个。
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可还总被杀鸡儆猴,当会间的批斗角色,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吵吵嚷嚷间,各线路的末班车陆续进站,人群渐渐稀疏起来。
不多时,胡清要坐的6路也到了。
猛地弯腰去咬扣在自己手腕上,那五根冰冷白皙的手指,做着最后挣扎。
无助地听着耳边自己血液被吞噬掉的声音,眼皮强撑几秒后不甘地闭上,坠入永久的黑暗。
好冷
她,一直最怕冷了
下雪了吗?
果然,都是骗人的,遇到危险会被人救啥的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谁都行
救命
我不想死
也能理解,人都是驱安避险的,没人愿意为陌生人冒风险蹚这趟人命官司浑水。
不管她怎么拉拽,手腕上的手就像焊在了她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大脑一片空白,彻底丧失思考能力,只能本能的寻求帮助。
也许是她还有太多遗憾,也许是她太怕死,或者是她放心不下自己仅剩的血亲
让她撑起最后的力量使劲推拒男人的胸膛,嘴里吐出绝望迷茫的希求。
不要我我
冰凉的利齿撕破细嫩皮肉,扎进流动着滚烫血液的动脉瞬间,胡清抑制不住闷哼出声。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响起,充满年轻女孩生命力的血液不断涌向男人的喉咙。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她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何况还被一具寒冰一样的身体紧紧搂着。
她像只最为弱小的猎物,被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捕食者锁住,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绝了所有生路。
在一片黑暗里,男人血红的双眼格外醒目,还没等她想明白什么,就被他接着露出的,闪着寒光的尖长利齿吓得凝滞了所有思路。
身体本能抽搐着想退后,可是早被钳制住的她只微微挣扎扭动了几下,就被更大的力道压迫到再动不了分毫。
在她心里那根弦绷的不能更紧时,身上的男人动了。
先是手指颤了一下,然后一点点蜷起,力道越来越大。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像是要被人生生捏碎碾成齑粉,一声痛苦闷哼从胡清恐惧到失声的喉里溢出。
明明疼得浑身直打哆嗦,但平时打针都要喊两声的人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惹恼了身上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
好害怕
往日迅速的警车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迟迟没来,她期待的警笛一声未响。
夜色越来越深,周围也愈加寂静,仿佛整片天地只剩下了她和身上这具男尸。
这人什么情况?看穿的也不像流浪汉啊?
两人认识吧?
那人说他们不认识。
僵硬地停下了脑海里纷乱的想法,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那个人尸体,然后又立马移开视线,身体控制不住颤栗。
救命! 救命!
她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叫着。
家里经济重担交给了她,还是被要求着懂事,再懂事一点!现在呢,又莫名其妙摊上命案!为什么都追着她,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啊!不公平!
身后的站牌灯打在她鼻涕眼泪糊了个满当的侧脸上,看着有些可怜。
她想,她现在绝对丑极了。比丑小鸭还丑小鸭那种。
可是直到最后一班6路开走,整个站台就剩她一个人,那只苍白的手还是牢牢固定在她手腕上,让她只能一直维持半躺姿势。
初冬的温度并不高,地面上的凉意渗透衣服,一直没进她的五脏六腑。
最近工作生活上受的委屈像放电影一样,开始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含着泪光的希冀眼神望向四周。被看到的人慌忙左顾右看错开视线,唯恐被麻烦缠上。
有几个心软的路人看不过去,拿手机报了警,但也没敢上前搭手。
车来了,最后一班,快走!
在期待谁?
明明,谁也没来,谁也,不会来
也许,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是个炮灰都算不上,比尘土还渺小的存在所以,不会得到救助吗?
求求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份希望也愈加渺茫。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天上飘下,落在她砖红色的棉服上,一点点化开。然后又被更多冰凉轻盈的东西覆盖住。
不想死
可惜,女孩为自己生命所做的最后拼搏,也并不能撼动对方丝毫。
谁?有谁来?谁能来救救我
眼前黑红一片,耳边响起杂乱的嗡鸣,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
在肾上腺激素急剧分裂下,心脏跳动越来越急,好像要耗尽女孩最后的生命。
男人埋首在她颈项
有什么湿润冰冷的东西舔舐过脆弱的脖颈,引起一阵颤栗。
唔~
原本停歇的生理盐水又不断涌出,沿着眼角滑下,经过她紧抿的唇落在衣领上,晕开一片片水渍。
下一秒,胡清整个人被男人猛地搂到怀里。
或许撑不上搂,只能说是被一股大力拽进了他的披风。
在一片寂静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点一样充斥在耳旁,让她本就恐惧紧张的心脏阵阵抽疼起来。
这宛如恐怖片的开场氛围,让人一动也不敢动,害怕突然冒出来什么可怕的鬼脸。
但是,天不遂人愿。
这妮儿真是倒霉,哎~
人越聚越多,以他们两个为中心的真空带却越来越宽。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