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金价贵,一两黄金就值十几两银子,三百金要四千银。
“不知东家向范大人白讨了什么,欠下这么大笔银子?”节南忽想,姓王的,排九的,其实不是避暑,而是避债去了?
范令易诚答,“前年九公子与我上巴州花楼,第一花魁恰巧抽中我的签,愿意随我出行一日,九公子以此交换,充作是我,同那位巴州名姬游玩去了。”
节南顿时两肩担山,心想这是着人的道儿了。
偏江杰拖后腿,“六姑娘您瞧吧,俺大字不识几个。”
节南只好展开纸来读,读得双目瞪亮,抿唇咬牙,最后呵笑,“原来范大人同东家是旧识,早说就好,不至于怠慢了大人。”
范令易放下茶杯,起身作揖,“敢问姑娘哪位?”
江杰如实作答,“这是我家公子请来坐镇工坊的——”
节南截话,“账房。”
节南心里盘算一下,“都水监丞主管水利工程实施,所需物资都水司列单,由三司批准核实并拨出预算,再经他上官都水司知事盖官印,他一个照单子点物资的,跑来作甚?”
江杰彻底放了心,“可不是嘛。咱一直都只接弩司的活计,来去也就那几位大人,但都水司的大人咱还是头回招待,可他有官印官凭,不招待也不合适。”
节南点头,“我先瞧瞧人再说。”
局,军器司懒得接,一路推下。
王泮林能直接撂手不管,当然是因为节南熟知这一行。
江杰其实担心这姑娘外强中干,想一女儿家,便是看账好手,理家好手,经商好手,也未必应付得了弩器坊。一来官府对于民造武器的征用有一套极其繁复的规格,二来管他三六九品,对于作坊里的人来说都是官老爷,谈买卖绝不似寻常营生,得罪不起,又不能亏了本。
纸上写:今朝打秋风,明日还君情,白纸就一文,我认三百金。
一张借条。
一张王泮林写的,有他落款的,借条。
范令易打量节南好一会儿,“那就是说姑娘还做不了主?”
“正是。”节南一眼觉得这位难应付,“东家不在,暂不接活,对不住范大人,让您白跑一趟。”
范令易却回了座位,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墨透出纸背,“一位是工坊大匠,一位是工坊账房,一切以东家的话为先,那就好办了。”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一个四方小院,简单的回字廊,三面有屋,院中和雕衔庄其他院子一样,没有多余的摆设,青石红砖铺得平整。
正屋敞着大门,节南能瞧见一位青衣八品官正喝茶,大约三十出头,看不出半分赖样,却十足沉稳。
节南跨过门槛,淡然一笑,“这位就是范大人吧?”
然而,节南这声玩笑,逗得江杰心里松快,同时暗想这位原来懂得不少。
江杰笑答,“都水监丞范令易,正八品。”
这就是弩坊里的特有了。报客,要报官职官衔。倒不是势利眼,而是为了接下来怎么做一笔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