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恰在这一年夏,黄河、淮河、海河流域皆发洪灾,灾后又发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民不聊生。有人传言:关中安塞坟场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死者枕藉。
柳家老爷心存善念,自家出资三百两并与本地商帮所募资款凑成五百两白银,建善堂、开义学。除却赈济四方灾民外,还愿帮助寒门子弟读书求学,不受束脩。其举所蕴深远,广为时人称道。
而本书,便由此时此事开篇。后话所提种种,或关乎痴男怨女、因果报应,或关乎寒门世家、江湖庙堂,不为解救这芸芸众生之疾苦,但为叙下这嚣嚣红尘中一段风月情。
原来那姑苏城中除却向蒋陈翁此等一流商贾人家,还另有两家百年字号,生意不及那四家目下烈火烹油似的繁盛,但所售之物却有自家难言的清贵传承。
其一是绩溪田家,他家世代钻研纸墨之道,后迁至苏地。徽州自古出名士,徽纸徽墨亦享誉天下,不必多说;而这其二,便是吴江柳家。这一家以苏工制扇之法立身,铺名为柳善记,方圆三百里无人不晓。
他家祖上何时干起这行已不可数,谱上且从前朝计起,共历六代传人,至嘉禾年间柳兴昌为当家掌柜,算来已有足足一百二十余载。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有巧方成了今日这一段因果。再说那上京赶考的荀举子,性情温雅,器量深沉,果非池中物。荀进当年中第,为进士科一甲第三名探花。翰林三年后外放延平、黄州等地,政绩斐然。十年,升,又十年,再升,有阁缺,遂入阁。
二十余年宦海浮沉,其中各种辛苦难与人道,然如今,寒门子已成内阁臣,当年那幅笔墨也成了千金贵宝,田柳两家因此声名大噪、美名远扬。
正是荀阁老入阁三年后,嘉禾三十二年,东南有倭蔽海而来,连舰数百,大肆作乱。倭寇劫掠浙东,使滨海数千里同时告急,百姓深受其害。商贾之间往来贸易更是因此损失惨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