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男校里总能听到的那些传言吗?”维多利亚说的很小心,她不想落得一个诬蔑神职人员的罪名,但这个想法在她脑中横冲直撞很久了,她必须开口放它出来。“你认为神使喊伯爵小名时,是否包含更复杂的感情?即使伯爵强调人人都可以这样称呼他。”
一个人对另一个的称呼和呼唤时的语调会“泄露”他们的关系、他们的亲密程度、他们共同的经历……这是维多利亚在警署工作这三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譬如伯爵本该称呼神使为“卡洛斯舅舅”,但他却直呼其名,说明他们认为他们之间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不需要加上辈分的前缀;老一辈的警员大多都在海陆战争中当过兵,军队里习惯以姓氏作称谓,所以如今他们会叫下属的名字甚至外号、昵称,但依旧习惯用姓氏称呼老战友;而互称小名、昵称的,大多都是亲近的人。不过也有例外——比方说像是罗莎林,偏好让别人喊她“罗茜”,因为她觉得“罗莎林”听起来老气横秋,不可爱,恨不得自己的身份文件上都写着“罗茜”——小沃尔自称属于这一类;还有维多利亚这种,让同事和上司都称呼自己“维克(vic)”,一是能够尽快跟同事拉近心理上的距离,显得亲切;二是因为这个昵称也可以是“维克多”的简称,这样当警署同僚提议“让维克也加入这次侦查工作”的时候,没有人会立即意识到这是位女警员——她不会因为性别失去很多机会;那么威廉呢?维多利亚暂时把他归类为罗莎林那一类。因为他曾说过自己的名和姓都是w为首字母,还都是两个音节的,听起来死板无趣——因此维多利亚揣测,他是更倾向于被人喊作“利亚姆” 。
“嗯……”威廉犹豫着,凝视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这时维多利亚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走出餐厅,到客厅里找出今早被报童抛在门口的,在教会那一版上找到今日在中央神庙主持祭典的神使名单。她的目光快速扫描着名单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卡洛斯……卡洛斯……卡洛斯……卡洛斯·萨默克里克!真幸运,他今天就在神庙。” 她利落地合上报纸又瞅了眼墙上的摆钟——一切都可以按她前一分钟刚起草的计划进行。
“铛!”一声,银叉从维多利亚手里跌落在地上。她慌忙回过神,念着“抱歉,抱歉”,弯着腰捡起餐具。她抬头的时候瞟到罗莎林正用餐巾轻柔地擦着嘴,盘子里的刀叉横摆着——她已经用完餐,那么维多利亚也不用继续坐在这假装进食了。接着她们用贴面吻互道晚安,女警继续回房冥思苦想,作家则被女仆推到壁炉旁,就着炉火——她们都回到各自的精神世界里去了。
若是不通宵饮酒,周五的夜晚也和其他日子里的夜晚一样短暂。一觉睡醒,维多利亚又回到餐桌上,只是对面坐着的不是罗莎林而是边啜着咖啡边翻书的威廉。罗莎林则一早就被女仆推去隔壁镇参加一个作家朋友的签售会了,把整个屋子留给了这两人。
“原谅我如果我打断了你的,但是我们能聊聊吗,利亚姆?我需要你的意见。” 维多利亚依旧对盘子里的食物没什么兴趣,她更渴望交谈。人们谈话的场所似乎总离不开餐桌——无论是远房亲戚们相互攀比的家庭聚会,情侣约会调情的餐厅,女士们闲聊八卦的下午茶会,还是商人或是政治家们尔虐我诈的宴会和酒会等等,都离不开餐桌。
“我陪你一起去吧。” 威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并且在她把想法挑明之前就默契地洞悉了她的意图。“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不妨去中央神庙参拜圣主。”
“那么,我们最多只有八分钟的时间换上教袍了。”维多利亚应承道,脸上笑容灿烂。
威廉立即合上了书本,把它放在手边,微笑着,“请说,我很乐意倾听。”
“从一位绅士的角度,你觉得神使和伯爵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神使和夫人之间又是怎样的?”
威廉眉宇间多了一份思索的深沉,“很难说,夫人显然对神使来说很重要。伯爵和他之间,也似乎比普通的家人关系更亲密,我是说……就算他们年龄相仿,也比兄弟更亲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