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问她的家住何处，如今只凭着「灵儿」两个字，

教他上哪儿找人去呢？

时间不多了，近日探子回报，蛮子似有蠢动之嫌，他估计不消多日，便是他

大清早，紫云寺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得勒马嘶鸣之声，寺内师父

推门而出，对外头神色焦虑的男子说道：「镇西将军，贫尼说过有消息定会派人

到府知会，您怎幺还是来了？」

是这样，这只鞋……究竟会把她引到什幺地方去？

「灵儿，怎幺……你不喜欢和崔大娘同住吗？」

「不！不是的，我多高兴能和崔大娘同住，只是……我非得回家去一趟才行。」

还有……刘总管摸摸自己的老脸。他真的很难看吗？

唉！唉！

「爷儿现下就要启程？」

「西疆都火烧眉毛了，还要我待在这里看你那张难看的老红脸？」想起另一

张娇俏的红颜、流转的眼波，苏定风愈发显得心浮气躁。

真是！愈想愈离谱，怎幺想到这上头去了，他跟爷儿……这还了得？刘总管

眼神陡然对上苏定风俊美狭长的眼，一张老脸蓦然红了起来。

「刘总管，你脸红个什幺劲儿？」苏定风被瞧得莫名其妙，鸡皮疙瘩四起、

无存？

「当真没事儿？」刘总管眉毛挑得老高，心下当真弄不明白何事能让泰山崩

于前也面色不变的镇西将军如此这般的反常。

不好打探什幺。

不过，这会儿状况非同小可，要是主子心神不宁，在沙场上闪个神出了事，

那还得了。

低头审视手中的绣鞋良久，崔大娘突然执起沉灵的小手，把绣鞋塞回她的掌

中，说道：「日前你不忙着缝绣鞋吗？你的眼力好、绣法儿精，何不依这鞋的样

儿绣，包管那些爱美的官夫人、官小姐爱不释手。」

百姓更无宁日。

刘总管自是不懂什幺其仁其义、得人得心，但觉威震疆内疆外、打遍天下无

敌手的镇西将军今日好象显得格外疲惫。

及存亡，哪还能费心去管儿女情长。

「爷儿不是练了批精兵？这倒好，就等爷儿一声令下，杀他个痛快，以显我

圣上威名。」刘总管显得热血沸腾。

回到镇西将军府，方入大厅，见刘总管面色凝重疾行迎来，苏定风心里已有

了七、八分。

「怎幺，京里有消息来？」苏定风坐下，低头啜口熟茶，问道。

「有劳师父。」苏定风勒马掉头，欲向来时路。

「将军，贫尼有几句话。」

苏定风回头，道：「师父请直言。」

若寻不得她，此去经年……只怕人事全非。

「将军，您面色不佳，还是先回府稍事安歇。」紫云寺内净是女尼，就算贵

为将军，碍于礼教，也难以入内。

崔大娘摸摸她的头。

沈灵心想，娘会不会搞错了？就算没有绣鞋指引，她还是找到人生的方向了。

「崔大娘，我把这只绣鞋送给您，您可欢喜？」崔大娘就是她的方向，这里

重入西疆坐镇之日，这一去，非一年半载难回江南。

在沙场上指挥干车万马难不倒他，这会儿竟为个小女人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镇日只能空守在紫云寺外，除了如愚夫般守株待兔的行径，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我……顺路绕过这儿，遂来瞧瞧。」苏定风显得心浮气躁。

六日了，他从早到晚盘桓在紫云寺外六日，却始终不见她的踪迹，策马入山

几趟，山里连个人影也不曾见。

沉灵想起自个儿的枕头下压着一件万分重要的东西，就算得捱鲁翠莲的白眼与打

骂，她也非得把那个东西带过来。

美梦易醒，但是那支羽箭，她一定得带在身边。

真怪，就在绣鞋重新交回到手上的同时，沉灵心中那股无名的惆怅竟然不见

了。

这是否意谓崔大娘的家并不是她最后的落脚处？沈灵顿时觉得仿徨起来。若

「是，爷儿。怎幺又发火了，爷儿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情况愈是危急，

爷儿愈是能镇定以对、出奇制胜。爷儿这副模样，显然为的不是西疆之事。

唉，他愈是细想愈是千头万绪，愈是千头万绪愈是往死胡同里钻。

寒毛直竖。

「没、没什幺。」真是老不修，阿弥陀佛，造孽喔！

「没什幺还不去备马？」

为女人吗？恐怕不会吧？梁大学士的闺女儿、圣上的亲妹子湘湘公主，都对

爷儿情有独锺，更别提爷儿房里头还有数不清的丫头……要他是个女人，也难不

爱上像爷儿这种威风凛凛的男人……

「没的事儿，刘总管，你多虑了。」苏定风表面上镇定，内心却如万马奔腾。

他素谙虚虚实实、亦真亦假的兵家之道，这会儿心思竟让刘总管给瞧了出来，若

说是为个一面之缘的女人怀忧丧志，这话传出去，他镇西将军的威名岂不是荡然

「那些个大道理小的虽然不甚明白，但爷儿的脸色不太好，小的却瞧得明明

白白。怎幺，除了西疆之事，爷儿心上还挂着旁的事吗？」

这几日苏定风早出晚归，刘总管老早瞧在眼里，倒是主子不说，做奴才的也

「西疆之事非好杀动武便能解决，要紧的是以仁服之、以义服之，顺天应人、

得其人心，如此西疆自能虚心仰上，百姓方能有好日子过。」经年争战沙场，苏

定风早已悟得，杀伐只能治标，并非长久之计，一旦启动战事，非但耗损国力，

「爷儿，西疆蛮子又乱起来了，您一个不在，那边根本招架不住。皇上圣诏，

要您即刻前往坐镇。」刘总管躬身禀告。

果然不出所料。苏定风心上一阵恍惚，旋即暗骂一声。混蛋，事关家国、危

「命里当有终须有，命里若无莫强求。」师父说完，合十顶礼，迳入寺去。

苏定风苦笑一声，策马向前狂驰。

用兵如神又有何用？生平遭逢意中人，竟落个强求之名。

苏定风跃上马背，把眼往四面张望几遍，终于勒紧缰绳，策马之前，忍不住

又道：「仍是老话，若有消息，烦请通知。」

「这是自然。」师父弯腰，双手合十。

就是她的落脚处，既是如此，这只绣鞋理当送给崔大娘才是。

沉灵将手中的绣鞋递给了崔大娘。她的心中并无遗憾，却有一丝丝说不出的、

怅然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