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在冯家道观被屠杀之后，强烈地在冯有道脑海中喧嚣。

他永远记得冯家被灭门的那一天。

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士，或者干脆撕破脸皮前来哄抢的道士，踏破他们的大门，搜刮他们的道观。

他不像父亲一样终日沉迷诡谲道术而受人轻视。

他也不像父亲一样表里不一为了道观的香油而欺骗村民。

他更不必像父亲一样为了所谓的修行四处低伏做小请人教导却一无所成。

冯有道的眼神中闪过回忆的刺痛。他嘴唇阖动，低声自语道：“你分明什么都不懂……”

他从小便一直在道观中跟着父亲学习，曾经也坚信父亲的志愿，并以此努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要往深处去说，是从他看见那个人开始改变的。

每个人都有追求生命和力量的权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是这世界原本就不公平，有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根本没有竞争的机会。

从道法式微开始，近千年了，在玄学道术上修炼有成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们抵挡不住死亡和衰老，相继离去。人世间的大道根本不存在，他甚至开始怀疑早些年相传已经升仙的祖师爷，是否大道圆满。

如果他也有那个的力量……

他就再也没有错了。

假的判官笔飞到江风手中，他伸手一捏，注入法力将其销毁。

最后同样只留下一根骨头，躺在他的手心中。

“我的笔！”冯有道亲眼见他销毁，双目猩红，看着竟要发疯：“敢阻我大业，你也去死！”

因为强大，连杀人都是如此轻而易举，连为恶都是如此道貌岸然。

冯有道躲在暗处，瞳孔里深深倒映着这些人的脸庞。破败的道门和满地的尸体，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一道一道加深，然后彻底摧毁了他过往的世界。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生命跟天赋，也可以像他这样潇洒地活着。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

那个人永远英俊多才，风度翩翩。

他为人尊敬，让人敬佩。

他不像父亲一样会随着衰老而变得丑陋。

人要修得大道，首先过不去的就是自己心中的枷锁。自凡俗生，又自凡俗长，又如何超脱凡俗？西瓜的种子在泥土里能开出玫瑰来吗？不会的。

可是除却人类之外的生灵，妖物、精怪、山神、神明……哪一样都比人类要厉害。

人类的肉身资质是如此低贱而无用，即便修炼一百年、一千年，依旧找不上他人数十年的参悟。

江风手指摩挲着白骨上刻下的复杂云箓：“长生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代价才造出这样一支笔吗？！”冯有道似被他的表情激怒，“几百年，上千年！他们没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看见了没有？！”

长生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