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皇后

“令妹妹，多日不见，可是精神好些了？”

她提笔写完最后一行，才搁了笔墨，款步来迎接这位失宠又得宠的美人。

日子水一样溜走，转眼就快入秋了。

别说梨花，莲花也要落尽只剩藕断了。

庄婉易只是数数佛珠，抄抄经文，偶尔也抄抄长门赋。

身边只跟了两个宫女两个内侍，日子清苦宛如在家的女居士。

皇上挥挥手说，罢了，只要德妃你喜欢就好。嗯，我说庄美人。一下子改口不习惯呐。

彼时，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天子的神情。

外头有破落修竹，一年四季长青。青也不算如何青，竹子上斑斑黄点，垂死挣扎。

婉易数着佛珠，望望天上的流云，又望望眼前的破竹。

自从德妃被贬之后，她渐渐忘了自己的姓氏，忘了自己的门第，倒是想起了她闺中小名。

默染与墨倾赶紧跪下去讨饶。

“罢了，沏两壶竹叶青来。”

庄婉易挥挥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令美人深深叹息，“姐姐你似乎一点也没变。”

“妹妹倒是变得更好看了，”庄婉易端详着她瓜子脸，轻笑说，“妆容不似从前淡雅，倒是精致浓艳许多。”

“外面风大，令妹妹可是要里面去坐坐？”

庄婉易柔声问。

她是德妃时，说话就是这般端庄稳重又拿捏着分寸，声音总是三分温柔。

弱身影退走。

想这宫女也是人才，平时全是一副好欺负的柔弱样子，可是私底下能替她办好多龌龊事。

她想，自己与少年天子真是越来越像了。

听说令美人疯了，又好了。

听说令美人新酿葡萄酒，醉倒了六宫也醉倒了圣上。

听说落月宫修葺一新，皇上时时夜宿了。

“哟，姐姐好雅致。”

一个笑吟吟声音响起，拿腔拿调说着雅致，听着倒像讽刺。

庄婉易对着千杆破竹正抄汉赋呢，一抬头就撞见一张狐媚脸。

娴妃就靠在他身旁，手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扑着流萤，偶尔咯咯一笑。

她苦笑，说妾身喜欢竹子，喜欢的紧。

那日之后，又是快三月未见龙颜了。

婉约之婉，容易之易。

曾经皇上也是在私密时亲昵喊她一声又一声婉易，如今想再见一面天子却是太难。

本来呢，她尚且与其他同封号美人合住一宫，可是惠妃并不放过她，偷偷买通小太监，各种找茬。其他几位美人也是审时度势的主儿，很快就一边倒排挤她。她住不下去，自求去两仪居念经祈福。

“这宫里头，有一个沁心雅致的可人儿就好，总不能万花一色罢？”

令美人随口感慨着，虽未点名，也知骂的事谁。她不拿自己当客人，口中说着外面凉快，去屋里闷闷的做什么，手上一会儿翻翻案上笔墨，一会儿评论下瘦金体。庄婉易贴身宫女默染、墨倾在一旁看着心急，想说别碰又不敢，只对着她干瞪眼。

“你们瞎急什么，”庄婉易一双秋水剪瞳淡淡笑着，“这里常年不来客人，这是待客之道都不懂了么。”

如今降为美人，褫夺封号，可她说话时的语音口吻却丝毫未变。

令美人本来趾高气扬来看她笑话的，见她这般客气，倒是一下子感慨起来。

本来讽刺的话，到了嘴边也成了——

说好听叫知人善用，说直接叫玩弄人性。

***

两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