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间学校。
能够的,是学校的名牌。
无法理解的,是学校的名称。
少年知道自己是在冰上走着。也许脚下是条冰冻的河川吧?不然,冰不会结成这种厚度。在少年的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他知道在这样的在冰上走着是很危险的…如果是自己熟悉的湖泊或是河川,那也就罢了;但是,这是条少年不知道底细的河川…
…但是、为什么呢?自己的脚步,却不曾停歇。好像总之必须走到河川的彼方,不然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样。
那么,也罢!
实际上呢?
「我…真的…」
少年的呼吸沉重。
这裡是终点。
「哈…啊…!」
无法抑止的冲动。
因为生前绝对无法到达,所以死后才会出现在这裡。
「嗯、嗯嗯…」
对死人而言,毫无意义的香甜呼吸。
少年的呼吸沉重,口中的呢喃不成文句。
「我懂的喔,让我来吧?」
脱下了另一半边的衣服,童女把自己的身体,再度的往少年靠近。
…所以,才用少年的模样出现。
这是生前无法得到的权利。
这是生前无法满足的渴望。
如同白玉一样的身材,就像窗外的雪花一样。
少年把手举起,然后…
抓起童女的背部,靠往自己。
渴望、渴望!啊,确实。看着眼前的童女,少年是…
在心中、某个地方,不想承认。
可是,却举起了手;慢慢抬起、移往童女的胸部…
冰冷的水泥地板。
摇晃着的日光灯。
澹红色的和服,小孩般的酒窝,还有成年女人的那双深红双瞳。
曾以为冰是静止不动的,现在看也并未如此呀。
眨眨眼。
往另一个地方看去。
「是次吗?我很擅长引导的喔?」
童女笑着;用一种能原谅一切冒失的,亲切笑容说…
「能够到达我前面的人–生前最后的悔恨,能在我这样的女人身上找到解答的人…我曾看过很多,都是因为还是处男就死去,所以心有不甘。哟、哟,你也是这样吗?」
「能满足你愿望的,原来是这种童女模样吗?」
她的嘻笑,原来是这个缘故吗?
「…但是,也罢!也罢!这裡已经是黄泉地府,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在这裡的一切,你所见到的一切幻影,都是为了满足你最后的愿望,才因此生出的幻象。我呀,则是因为生前抱着想要成为母亲这种在死者的国度绝对不可能满足的愿望,所以永远被困在这裡的灵魂。那么,如果我会在这裡,见到像你这样的男人的话…」
她笑着说。
「你呀,想要、让谁成为母亲?」
「白的和雪一样的肌肤,还有深红色的眼珠…?」
听见了这样的话以后,童女突然爆笑出声。
「啊哈、啊哈哈哈…呀呀,呀!你喜欢,这种模样的?」
童女弹着指头。
「我现在穿着什么、我现在长什么模样?」
少年愣了愣。
「唔…呜呜呜…不行,不太行…」
少年抱着头说。那声音又恢复成细嫩的童音。
「想不起来…可恶。」
「不完全正确…我、我只是记得…我好像…」
突然间,少年的声音,好像变的很老…
「好像是,在医院的床上…不行;然后就,什么也不…」
童女又笑了笑。
那样用袖口遮住嘴角的笑法,十分好看。
「怎么样?是想起了自己的死法吗?听我这样说以后,通常都是先想起这件事?」
童女轻鬆的说。
就像这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
「啊…!」
童女笑着和少年说;少年不知为何,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开口询问…
「…啊、啊啊。那么,我刚刚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走来的呢?」
童女又嘻嘻的笑了笑,继续在空中晃着双脚说。
灰白的天空、深厚的云层,不断的下着的白雪。
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在这裡。
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木製的矮小桌椅,沉寂的黑板粉笔,窗外静静降下的雪。
「…这裡是,什么地方?」
脑中依然一片混乱的少年,如此的开口询问。
「你呀、你呀,看着你在外面呆着,是不是不太记得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牵着少年走了一小段路以后,童女这样问说。
「嗯、啊…呀,是呀…」
少年看着童女,几乎快要看呆、口乾舌燥,而难以说出话来。
「嘻嘻。」
童女又笑了;那样的笑声,真的很好听。
那是个女孩-比自己还小上许多,但却依然美丽无比的童女。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着,那几乎像是邀约一样。
半掩着的门,门后藏着的是半掩的笑容。
「嘻。」
但是等待他的,却是如同黄莺般的轻笑。
「有客人来了呢?」
29年8月26日
摇摇晃晃的,长靴踩在雪地上前行。
并不是因为雪地难走,而是因为脑袋中一片空白。
能够理解那是一间学校,但是无法读出学校的名称…
隐隐约约的头痛、啊啊。就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没有办法想起。
少年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作为回答,少年的手,伸往了学校的门。
雪中的少年,缓缓的往前行。
白雪的两端,看似枯萎的树木,却开着一朵一朵的梅花。
踏过脚下的冰,走过雪中的梅花隧道,高耸的水泥建筑,终于到了可以的距离。
「真的…可以,对妳这样做吗?」
「没有问题哟。」童女回答,「我在生前留下的渴望…那种愿望,在这样的世界裡,怎样也无法满足。啊啊、但是,随着光阴过去,那股空虚的愿望,却绝对不可能消失。就算已经失去了计算日月的能力,却依然还是被那样的渴望折磨。因此、因此…」
本来是被童女压在地上,现在却反而是少年压倒着她。
童女倒在地上,澹红色的和服散开,露出的上半身,还有那理解的笑容。
几乎像是在期待一样。
在失去了支撑生命的理由以后,只剩下满足慾望的理由。
童女的气息,有花朵般的芳香。
如同学校外开着的那些,构成雪中隧道的白梅。
云的彼端,有着建筑、有着灯光。高耸的水泥建筑,有着温暖作为诱惑。
于是往那个地方走去。
地面发出了咖达咖达的响声,那是雪靴踩在冰上的声音。
上半边的身体是纯白的玉,肩膀圆滑如同凋琢,仅有颈下的锁骨破坏曲线。
平薄的胸部是身体的年纪,包容的微笑是灵魂的年纪。
矛盾无比的答桉,却是少年生前抱怀的渴望的终点。
如同啃食蜜糖的蝼蚁般,用少年模样出现的他。
如同慈爱无比的母亲般,用童女模样出现的她。
「啊…啊啊…」
舌头蠕动着,如同品尝蜜糖。
…那样的渴望,怎样也无法停止。
童女嘻嘻笑着。
「从那裡开始吗?嘻。明明喜欢的是小孩子,却想从小孩没有的地方开始?」
露出理解的模样,童女半闭起眼睛,吐着舌头;但却扯下衣服,露出胸部。
澹红色的和服底下,当然是什么也没穿。
突然理解,这是现实中绝对无法看见的邪气。
「还是说-因为生前喜欢小女孩的慾望没有办法得到满足,所以就算在医院的床上,因为天给予的寿命到了所以死去,却还是没有办法忘却对童女的渴望?唉呀,所以我在你眼前,才会是、用小孩的年纪,如此出现的吗?」
少年的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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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毫无抵抗能力的,被童女半压倒在地上。
「来、安心到到我的怀裡吧?」
那隻美丽的手,原来真正的是邀约。
门后半掩着的笑容,并不是少年的错觉。
少年说不出话来。
口乾舌燥的感觉,是其来有自的。
心中那股觉得童女极为美丽的冲动,原来是…?
「…咦?」少年,愣着说。
「记得我说,这个地方,是你唤来的吗?」童女说,「没错、没错!正是如此!这裡是冥河的彼岸,但却还不是死者安息的地方!这裡是,还有什么怨叹、有什么生前没有完结的心愿的,还能够有最后一次机会,在一切都结束以前,最后一次满足的地方!」
童女、她呀,挥着和服的长袖说…
并不知道为什么童女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是照实回答…
「…澹红色的和服。上面绣着许多白色的小花。」
「长而乌黑的头髮,矮小如同孩童的身材。」
往后望去。
曾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句老话,现在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虚言。
雪地上那有痕迹?只有那些不断落下、不曾停歇的冰晶。
「嗯~是吗?那也不奇怪。想不起来的人,本来就该想不起来。」
童女回答说。
「那么下一个问题。」
「哼嗯哼嗯,居然是在医院的床上善终的呢?真是罕见。」
童女摇晃着脑袋,点了点头。
「一瞬间露出了那样苍老的声音,是想起了老年时候的记忆片段吧?唉呀真是羡慕;能到我面前的人,很少有活到那种年纪的呢。我自己也很早就死了,所以也不知道变老是什么感觉。喂,能想起什么东西,和我分享吗?」
少年,啊、啊的叫了两声,然后痛苦的摇了摇头。
「啊…啊…唔呜…不对。」
少年说。
少年叫喊着。
往后坐倒在地上,桌椅散开一地,模样十分狼狈。
「…嘻嘻。」
「三途川!冥河、黄泉地府的入口,生者与死者的交界线。」
童女回答。
「欢迎来到死后的世界。我和你一样是死人。怎么样,这样有记起来吗?」
「嘻嘻。明明是你唤来的地方,你却不记得呢?」
童女跳上桌椅,然后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在上面边晃着腿,边这样的说着。
「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桉!真正知道这个地方是谁的,只有你而已!…但是、但是呢!如果你好奇刚刚是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的话,我却可以回答你喔?」
少年、被拉着走,如此的回答了;困惑的声音传达给了童女,于是她又轻笑了笑。
「嗯,确实是不记得了呢?」
童女回答,然后把少年拉进了一间教室中。
「先进来吧,别在外面,无意义的冻着了。」
听见这样的邀请,少年也没有拒绝,就几乎是无意识的,跟着走了上去…
脚下踩着的水泥地,不知为何,觉得熟悉。
绮丽、绮丽!该如何形容那样的风情!
那样圆而圆的酒窝,确实让人心动。
「我…」
黑色的长髮,从门的隙缝中露出。
白色的肌肤,美而鲜红的眼珠。
「我等很久了呢。这次的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
像这样的潮湿雪地,在记忆的深处裡,已经走过了不知道几千几百次。几乎空白的脑袋裡面,一点一滴的描绘出熟悉的故乡模样。虽然想不起来那是甚么地方,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是只有自己的双脚,勉强还记得该怎么走。
啊,这裡是…?
少年望向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