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一恨他这个样子,五年前就是这么温情地招惹了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跟他再也没有交集的时候他却又回来了,带着和五年前分毫不差的的柔情。
这在他眼里不过是场游戏,所以他才能来去自如吧,池一悲哀地想。
池一移开脸,从桌上拿出纸笔,很扫兴地写:你女朋友很漂亮。
打开灯他才看清柏浔左边眼眶全青了,那么好看的眼睛,却为了自己跟人打架受了伤……池一心疼又自责,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看着面前的一把细腰,柏浔没过脑子,直接就把他搂住了,池一吓着了,急忙推他,柏浔“啊”了一声,像是碰着了哪儿的伤,池一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扳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伤,冷不防就被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吸住了,那里面流露的东西太过直白太过明显,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处遁形,怕什么似的,他猛地就推开了柏浔。
柏浔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手中一空,像离不得水的鱼一样,他切切地又把人搂回来,这次力气有点儿大,直接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压在他的身上,柏浔身上一痛,大概是哪儿的伤口被压着了,可他还是不撒手,池一的头就贴在他胸口,他的手就揽在他的薄背上,即使是痛此刻也变成了酥酥麻麻的惬意。
“嘶”柏浔忍不住咧开嘴笑,却疼得叫出了声。
池一好像慌了,手伸过来想碰他的脸,却又没敢,他就把脸送过去,一挨着,池一就像被吓到,立马就把手缩回去了。
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柏浔开心还来不及呢:“池一!我没多大的事儿!”
池一在他怀里浑身抖个不停,不住地点头,那样子让柏浔心都碎了,恨不得立刻就带着他离开。
“你们他妈今天别想走!”那男人不甘心,原本以为这小子是来替他道歉的,没想到还差点把他给打了。
柏浔回国后身上没有多少人民币现金,只有一沓英镑,他扔在桌子上转身就往外走:“要么去警察局,要么拿了钱滚!”
突然,轰隆隆地雷声传来,池一吓得抽气,柏浔本能地转过身,他全身发着抖往电视柜那去,却因为腿蜷得太久,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往下摔去,柏浔扑过去把他搂住的同时,整个世界黑了。
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想问却又害怕,在心底里做了好久思想斗争,却还是不敢写,他从没发现自己这么窝囊过。
看完他的问题,池一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柏浔说不清,说惊讶但又有些悲伤,说悲伤却又有些期待,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听见刷刷的写字声,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安静又安心过,他这些年的时光真的像白过了一样,正想着,池一捏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上面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那些无理的问题:半年,高中毕业聚会上,是她。
心在这一刻兴奋地狂跳起来,柏浔突然就有了胆子,他拿笔写:你喜欢……
柏浔走到池一面前,把他护在身后,看着那个男人,很平静地问:“池一把你怎么了?”
那男人腆着啤酒肚夸张地笑:“他用酒瓶打我,在场的人可都看到了!”
“他打你?”柏浔环顾四周,拿起桌上的空酒瓶问他:“用这个?”
在酒吧的时候池一就看见他们了,他女朋友挽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回想到那个画面池一就心中刺痛,他都有了女朋友却还要来招惹他,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有时候池一是真的想恨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可一看到他,那些恨就像不成形的冰,稍微被阳光一照就全都化了散了。
一手漂亮的楷体字,精神利落,那双白净的手在白炽灯下散发着圆润的光,让人很想握一握,柏浔趁着拿他手里的笔的当口,在手心里握了一把,像偷吃到糖的小孩一样,心中雀跃着,酸酸地在那排字下面写:你女朋友也不差。
他像个执拗的孩子,较劲儿似的非要刨根问底:你跟你女朋友谈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是……她给你表的白还是?
“别动,”柏浔闭着眼睛,环抱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让我抱抱你。”
蓦然间,池一乖顺下来,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流下来,这个怀抱他从来没想过,是根本不敢想还能有和柏浔再次这么亲近的一天。
柏浔抱着他坐起来,胸口那一块儿全湿了,他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颧骨,捧着他的脸,那么小心翼翼,像捧一汪水、一只小鸟那样:“池一,别哭。”
池一却根本开心不起来,开了十多分钟就到池一家了,池一像是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请他上去似的把手机上打的字给他看。
“好。”柏浔像看不出来似的,揽着池一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靠,池一的腿被踹了一脚,走路有点儿瘸,柏浔心疼他:“你抱着我,我扶你上楼梯。”
池一没拒绝,或是来不及拒绝,软绵绵地把身体靠柏浔的肩上,把重心都放在另一只腿上,他背过池一,知道他的重量,现在身上这么轻,他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柏浔索性把人整个打横抱起来,池一惊慌失措地抓着他的肩膀,没预料地叫了一声,柏浔跟个小孩似的乐得不行,飞快地上到六楼才把他放下来。
“就他妈你有钱!你看老子缺钱吗!”那人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挥起拳头就朝他打了过来。
把速度降下来,柏浔打开车窗,微热的风立刻吹进来,吹得他心花乱放,伤口有多疼他都忘了,眼睛跟前就是池一明暗闪烁的面颊,他正拿着纸擦着自己脸上的血。
他痴痴地看,没控制住自己握住了那双手,池一轻轻地挣一下,眼皮颤颤地垂着,柏浔更放不开了,看着前方来来去去的车辆,他心如擂鼓似的激动。
柏浔手机响了,是系统铃声中的一种,很常见的那种叮叮咚咚的声音,写完后面的几个字,他放下笔去接电话,celeste的声音跟白天不一样了,弱弱的又小小的,很明显的楚楚可怜:“darling,你来接我好吗?我想去你家……”
“我帮你订了酒店,就在环江路那边,”柏浔早就考虑好了,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你走五分钟就到了,我把信息发你手机上了。”背对着池一,听他写字的声音,这时候心里莫名的慌乱,连celeste在那边说了什么都没听到,他胡乱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这一刻他刚刚的勇气全没了,他甚至连头也不敢回,他开始害怕那个答案。
那男人皱眉:“是啊!怎么了!你谁啊!”
这种场合里的人会做什么,他一清二楚,想到池一哪儿被他碰了,他脑子里忽然失控了似的,把池一往后一推,扬起酒瓶向他砸过去的一瞬间,身后的一双手把他抱住了。
“哐当”酒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没管周围一群人惊乍地大叫起哄,柏浔回头抱住池一,用手蹭他的脸,胸腔里的心像个从高空落下的皮球,一上一下地跳个不停,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在波动:“池一,我们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