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荀看到许裕园的手指蹭着裤缝,眼神盯着地板,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似的,大发慈悲一般地招手让他过来。
许裕园同手同脚地走到梅荀身边,方涧林给他递了一块蛋糕:“来得刚刚好,晚点就吃不上蛋糕了。”
梅荀有意呛他:“他本来就不爱吃甜的。”
许裕园只看手机不看路,暗自希望走错,磨磨蹭蹭半天还是来到了酒吧门口。许裕园并非别人口中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社交困难也是真的。
他推开酒吧包厢沉重的房门,里面翻涌着过足的冷气和酒香。屋里只有八九个人,许裕园多少眼熟,但都叫不上名字。他进来时正撞见吹蜡烛的时候,生日歌刚刚唱停,方涧林刚许完愿睁开眼,一口气把蛋糕上的蜡烛全吹灭了,把头上的纸皇冠摘下来问:“谁手贱给我戴上的?”
“别看我,不是我。”梅荀趁他切蛋糕时往他脸上抹了一把奶油,被方涧林按在沙发上抽了一顿,“你童心未泯是不是?”
许裕园上补习班是为了避开和家人相处,这周许晴带着一家老小去海边了,他当然找借口翘课,更别说今天是他的发情期。
许裕园斟酌良久如何提起发情一事,梅荀的信息又发过来:“想我了?还是想做?”
许裕不方便出门,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才问出:“晚点你能来我家吗?”
从清晨醒来到下午三点这段时间里,他除了躺在床上自慰和刷手机以外,什么都没干。空调运转的嗡嗡声让他头脑烦躁,他闻到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淫欲的味道,床单、被窝、指缝、睡衣、空气里都是。
许裕园不讨厌这种感觉,这几年来,他逐渐学会了把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当做享受。事实证明使用自己的手指只能提供有限的享受,许裕园想到电动假阳具,手指在淘宝的商品页面停留许久,暗想等毕业独居后一定要拥有。
海鲜菠萝炒饭送过来的时候还是热的。许裕园抽烟抽得嘴巴发苦,饭也吃得急,吃不了几口就腻得反胃。他给梅荀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里?”
梅荀惊笑:“你手气也太差了。”
“是我太笨,没有掌握技巧,下次——”
“她八成是为了加你的微信,不想被缠上就删掉她。”
许裕园于是用微信转钱给她,一时肉疼得说不出话来。
梅荀借了方涧林的身份证去开钟点房,他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许裕园在走廊过道里玩夹娃娃机。他夹到一个,转赠给了围观的小孩子。
梅荀拿着房卡走过来的时候,他就不玩了,把剩下的硬币放进裤兜里,跟在梅荀身后。
“斗地主总会吧?”女生问他。
许裕园艰难地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会,但他没玩过。
许裕园输了两轮,很快就掌握了规则。许裕园对这类游戏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自认为数学成绩不下一百四,没理由解决不好五十四张纸牌,但他越是绷紧神经、全神投入,就输得越厉害,直到他对面的女生说:“哎,不玩了,赢了你一大把钱,我不好意思了。”
梅荀不喜欢烟味,很不绅士地让她离远点,那个女生做出“不打扰你们”的手势,转身就去阳台抽烟了。
许裕园也想去阳台抽烟,但是梅荀揽着他的肩膀。他无法挣脱。梅荀好像很愿意在朋友面前跟他亲热,原因未明,也许是喝醉了,但许裕园还是有点高兴。
许裕园没有表现出这种高兴。
梅荀咬许裕园的耳朵:“真有心,给他送什么了?”
许裕园不回话,只觉得的梅荀的呼吸里有酒味。他小口小口地吃手里的蛋糕,发情期缺乏食欲,奶油的甜味齁得他几乎想吐,但他还是木然地把蛋糕往嘴里塞。
几个女生听到动静走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许裕园看,一脸意外地发问:“梅荀,这就是你说的男朋友?”
许裕园自慰完以后,整只手都累麻了。他叼了根烟躺在床上,捞了一下掉到肩膀下面的睡衣领子,一边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有四通许晴的未接来电。许裕园的手机没有铃声和震动,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少数。他讨厌接电话,回了一条信息问“什么事?”
许晴问他午饭吃了什么。
方涧林说:“这蛋糕是低糖的。”
许裕园插入对话:“挺好吃的。”他拿起纸袋,将礼物递给寿星:“生日快乐。”
方涧林没想到他还备了礼物,顿时眉开眼笑,搭着他的肩膀连声道谢。许裕园被他的自来熟弄得有些尴尬。
梅荀扯着领口坐直,笑眯眯地说:“是,这一屋子人就你最老。”
方涧林说:“能别提这事了吗?”
梅荀摸了摸鼻子,一双桃花眼又漾开笑意:“成年人多好,我们出门在外都得仰仗你。”——方涧林比同级生大两岁,高二就十九岁了,要不是他,这群学生连酒吧都进不了。梅荀说话时抬了一下眼,正好看见了杵在厢门口的许裕园。
“你家里不是还挺反对的吗?被发现咱俩就完了……”梅荀的声音有点模糊,嘈杂的背景声里夹杂着音乐,那头好像有人喊了梅荀一下。过了一会,他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你真的不过来玩?刚刚方涧林还问起你。”
许裕园吞下抑制剂,把床单被套都塞进洗衣机里,进浴室冲了个澡。出门前他戴上颈环,又往两侧胳膊都贴了短效的信息素阻隔贴,这才打开手机约了专车。
到达目的地以后,许裕园站在楼下吹了一会风,对着马路上的人来人往思考了很久要不要直接打车回家,最终他走进商城挑了一个音响,无意讲价,按照标签上的价格付款,要求包扎成礼物,在店员问他需不需要写贺卡的时候神游千里之外。
对面回复很快:“怎么了?查岗?”
许裕园没回,梅荀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方涧林生日,我们出来庆祝。你今天不上补习班?”
“不上。”许裕园仍然打字。
“好。”
“我把钱——”
梅荀问他赢钱了吗,许裕园说输了,梅荀问他输了多少,许裕园嫌丢人不肯说。
“不说算了,我问罗薇去。”
“两千八。”
许裕园愣了一下:原来是赌钱的?
女生算了一下筹码,报出一个四位数的数字。将近三千。许裕园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了,问她怎么给?
女生眨了眨眼:“微信吧。”
酒后大家开始玩牌。牵头的女生问了他一句:“许学长会玩哪种?”
许裕园哪种都不会,有点紧张地抓了一下梅荀的手背。
梅荀说:“他不玩。”
梅荀嗯了一声,揽着许裕园的肩膀简单介绍:“许裕园,高三二班的。”他没有给许裕园介绍她们——显然许裕园没兴趣知道。
“啊,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女生还笑嘻嘻地过来拉许裕园的手,“校领导年年表扬的那个。是我的偶像了,好帅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另一个叼着烟的女生冲梅荀说:“靠,原来你喜欢这种娘里……斯斯文文的,怎么不早说啊?老子追你三年都白费了。”
“煮了面条。”
他又回了一句,“挺难吃的,不过饱了。”
退出聊天窗口,他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一份海鲜菠萝炒饭。他不会煮饭,不会煮面条,连煤气也不会开,但他不会让许晴知道他下午三点钟才想起午饭这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