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姜水才知道，妈妈是爸爸，爸爸才是“妈妈”。

在“妈妈”死掉之后三个月，姜水被前者叫来的，爸爸的亲人们收养了。

这时候，姜水才知道姜家爸爸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他回答：“你和你妈妈一个姓啊。”

妈妈……

虽然姜水已经听卫明臻讲过很多次名叫斓曦的人的故事，但在卫明臻死前，他才第一次把斓曦和妈妈的形象连到一起。

……那就不算严重。

卫明臻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但看着小小只的姜水，他忽然像是透过他看了另外一个人，他垂落双眸，很轻很轻的拍了拍姜水的背，温柔的说：“那回家我亲自给你揉揉好不好？”

姜水：“好！”

姜斓曦忍不住问：“那我的儿子…”

“你不问问我吗？”姜水打断了他：“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一次没有见到父亲呢？”

姜斓曦被打断了话，也没有显出恼意，他只是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姜水的头：“抱歉。”

姜水：“爸爸”

姜斓曦尴尬的点了点头：“你都这么大了，我才第一次见你。”

他摸了摸鼻尖，斟酌了一下言辞：“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我的妻子她……怎么样了？”

卫明臻：“我没哭！”

姜斓曦：“好好，你没有，别抱着小姜水了。”

卫明臻这才松开从重逢起，一直抱着姜水的手。

姜水小声说：“我吃的少。”

另一双手有点忐忑的，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是姜斓曦。

他松开手，将连带着卫明臻在一起的两人抱在了怀里。

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姜水的肩膀，呼吸轻轻洒落在他身上，姜水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这样亲密的拥抱中燃烧起来，他整个人都浸在那样浓烈的快乐里。

再次，相遇了。

站在一边的男人看到男孩没能在湿润的沙子里爬出来，就立刻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刚刚摔倒的男孩的头，就把他抱了起来。

“姜水，没事吗？”

姜水不爱拍照片，但是为了让爸爸们认出自己，他特意把姜家老人们每年拖着自己去拍的照片都贴在了墙上，务必让卫明臻第一眼就认出自己。

果然。

时间像是一点没有给他留下痕迹，但对于留下来的人来说过于漫长了，但是终于，他们又见面了。

终于，他站在了家门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一瞬间，姜水居然很罕见的在意起自己的外貌来——因为父“母”都非常俊美，他天生有一幅漂亮的脸蛋，身材高挑，不太特别注重打扮，也有很多狂蜂浪蝶，但是，见到心中记挂了这么多年，在意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能够重新再见，他忍不住把自己修饰的好一点。

他仔细的借着门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穿了一件浅紫色裤子的同时穿了一件亮黄色长外套，这死亡配色，他穿了一天才发现。

他决定自己来。

三

姜水快步从街道上走过，他行色匆匆，连自己撞到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只顾着自己心中按耐不住的探究，

如此时间流逝之后，姜水已经在姜家度过了二十年。

姜水逐渐成为了一个阴鸷的男人，随着当初几位带他回来的老人纷纷去世，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有血缘的居然就是姜斓曦与他夫人的那一支，早在数年前，姜水隐隐预感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就从姜家附近搬到了其他地方。

求得就是一个不要再见。

他还会认真的注视着他，告诉他他有几分像姜斓曦，有几分像他自己。

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最令姜水失望的，是他在复述曾经爸爸讲过的某个故事之后，他亲耳听到某位尊重的长辈在外聊天时，随口把这个故事按在了姜家爸爸和他的正妻的身上。

姜水跳出来反驳他，却被一句轻飘飘的“你有人证吗？说不定这件事本来就是卫明臻故意篡改斓曦与他夫人的事情。”

一

姜水从一出生就叫姜水，小时候的他总是很疑惑，为什么爸爸姓卫，他姓姜呢？

明明别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一个姓的。

他被带回姜家，更令人失望的事情出现了：姜家爸爸其实是有家室的，并且孙子都已经比姜水大了两岁，而卫明臻，在姜家的长辈们嘴里，是一个不知所谓，不自量力的小三，为了上位自己不知怎么搞出一个孩子来。

姜家人丁单薄，哪怕是私生子也十分重要，所有长辈都在固执的姜水面前一统口径，很少提他的父母之间不伦关系。

但是姜水心中满是痛苦，明明曾经的卫明臻那么认真的，那么细致的，无数次提起过他与姜斓曦之间，是有那么多美好珍贵的回忆，是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岁月，那些细节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鲜活。

姜水好奇的问：“妈妈是什么样子呢？”

“……那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笨蛋、和你很像。”

二

之后，姜水被卫明臻一路抱回了家，这并不罕见：姜水小时候体质很弱，卫明臻从来都自己或者让其他人抱着他出门。

姜水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着变化的景色忽然糯糯的开口问：“爸爸，为什么，为什么我和你不一个姓呢？”

平时，卫明臻都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心情真的好。

姜水看着他，坦诚的摇摇头：“很疼。”

“严重吗？”卫明臻皱了皱眉头：“流血了吗？”

“……没有。”

“小姜水，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姜水的睫毛在脸上垂下一层暗淡的阴影：当然不好。

被骂私生子、野种，喜欢的女人总会在知道他身世的第一时间就怀疑他会出轨，所以也不会有任何发展，走在街道上，会被知道些好坏，又分不清好坏的捣蛋小孩子扔石头。

活的特别好，特别能活，居然前几天还听说老太太还生龙活虎着呢。

姜水眼也不眨，张嘴就说：“你觉得，过了这么久，她还能在世吗？”

“啊，这样啊……这样啊。”

他俊朗的脸上此时才浮现出一层红晕，转身捂着自己的脸自闭去了。

姜斓曦这才有机会一对一的和姜水说话。

他伸出手与姜水握了一下手，温和的说：“你好…”

他像是也沉浸在重逢的情绪中，沉默不语的抱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才分开。坐在了沙发上。

“……别哭了。”他慢慢的拍着卫明臻的肩膀：“重逢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姜水很瘦，卫明臻一抱就觉得抱住了很多空气，他轻轻说，有点哽咽，但姜水知道，他是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

卫明臻是觉得，姜水所受的每一分苦，都是自己的责任的。因为他存在的原因就是自己。

一身黑衣的卫明臻听到门被拉来的声音就立刻回头，看到了门口的姜水，他一下子就笑起来：“姜水，过来。”

姜水看着他伸出手，他全身直颤，几乎感到骨骼在哀嚎，他慢吞吞的，牙齿打架的走到卫明臻面前，搭上了那只手。

卫明臻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可能平时穿了一天也发现不了，但是这种时候，也实在没办法再去换一件。

姜水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门内或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正细细看着墙上的姜水的照片，另一个穿着白衣的，揽着他的肩膀，正在和他低声说些什么。

成功了吗？

失败了吗？

那么多次的努力，能不能得到结果？

曾经很多人评价幼时的姜水和姜斓曦非常相似，但是随着他长大，这些评价都变成了：姜水和卫明臻简直是一模一样。

都令人不快。

姜水并不为此感到任何情绪，他等了很久，等了太长时间了，都没能真正的完成过那个梦：让人知道他的父“母”真的相亲相爱。

姜水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性子，他张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见证曾经那段绚丽而令人心折的交往的人。只有他这个小孩，而他却永远无法作为证人出现。

他的身份，令人认为他绝对有私心。

陪爸爸看科教动画片的时候，他在想这个问题，吃爸爸做的蛋炒饭的时候，他在想这个问题，在游乐园的沙坑里玩耍的时候，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姜水摔了狠狠一跤。

在柔软的沙地里摔了一跤，对于从小体质就很好的姜水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虽然他满头满脸都是沙子，灰头土脸的很，但是一点没受伤，只是身上那套蓝白色的衣服彻底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