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邺看着这样的男人,脑海里闪过少年伤痕满布的脸,眼里的寒芒闪烁,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
“晓得的婆婆,我又不是娃儿咯。”
手里的资料被男人越捏越紧的力道揉得不成样子。
不甘心,不甘心啊,明明他才是岑立国的儿子,明明岑邺才是不知道从哪儿领养的杂种!
凭什么?!凭什么!如果他早点跟岑立国见面!如果岑立国更早的知道他的存在!
视线中的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一直没有说话的岑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善解人意的替他解惑,“那天你倒下的样子把父亲吓坏了,现在人虽然救回来了,可是医生说……”
见岑崇峰一瞬不移的看着自己,岑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父亲年纪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不能醒过来…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倒还真被应戈说中了……
又过了许久,“咔哒”——浴室门被人拉开,岑邺看着搂着昏昏欲睡的少年走出来的男人,冰冷的视线对上对方不善的目光,森然开口:
身侧,应戈似是想起了什么,凑近岑邺耳边,“对了,苏雨柔身上的药还没起效?”
岑邺的目光跟着投向了另一堆人群,看着中间那个娇笑连连的妇人,察觉到对方不合时宜的包裹住全身的装扮,面上嘴角啜笑,压低了声音,“快了。”
因果循环…苏雨柔的报应,快了。
眼睁睁看着郭书瑜带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拒绝了佣人的搀扶,一步一晃的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岑邺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偏生这个时候一堆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将他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逼得他不得不一一回应。
见应戈又要开口,岑邺紧接着说:“当然,我也不允许沧瑾让你有生命危险。”
“应戈,这是我作为你们两个的朋友的底线。”
应戈不说话了。
听到他的回答,岑邺眉心微蹙,有些不满他还是拿熊卓跟郭泽做比较。
而此时应戈已经放下了手,香槟递过来碰了碰岑邺手里的杯子,杯身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对方平静且认真的嗓音,“之前的事两清,你我还是兄弟。但是……”
收回酒杯,应戈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香槟,随手把空杯递给了路过的佣人,又换了一杯,转过身一双杏眼清凌凌的一片,“这之后,我希望你再也别插手我的事。无论我会对杜沧瑾做什么。”
岑崇峰捏着那叠纸张,掠过几个律师,目光死盯着一旁的岑邺,狠声问道:“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岑邺没作声。
几个律师对视一眼,眼镜律师推了下镜架,沉声回答:“…岑立国先生前几天脑溢血发作,虽然抢救及时,但……咳咳,经苏雨柔女士以及其他董事一致决议,现在岑氏集团全权由岑邺先生负责。”
突然,背后一道清丽的声音,“岑总,恭喜。”
岑邺眸光一滞,转过身,“应戈。”
“唔,收到你的邀请函,我就来啦。”闷了一口酒,?应戈眼里亮亮的,看着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为岑邺高兴,又上前了一步,“给你撑场子,够哥们吧。”
?
岑家这次设宴地在自家的别墅内,宴请的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和岑氏有关的各个股东,以及一些商业来往密切的合作伙伴,余下的就是少数的亲友。
华灯流彩中,岑邺一身浅灰西装,窄腰长腿被勾的几近完美。袖口绣着暗色格纹,随着举杯的动作而露出皙白劲瘦的手腕。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纤腰一扭,踩着高跟鞋轻盈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郭书瑜垂下眼,“嗯,一笔勾销。...姜亚男。”
“我看这姜女士对你,似乎还旧情未了。”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郭书瑜看过去,面容俊美的男人正看着姜若彤离开的方向,“不考虑一下?她在岑崇峰身边敛了不少钱,至少你跟着她,就再也不用朝九晚五做个辛苦的小职员了。”
“岑崇峰现在自身难保,没工夫追究你的‘故意伤害罪’。建议你,趁现在跟他离婚,远走高飞,岑氏想来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鉴于姜若彤的配合,又或者是看在方才和姜若彤视频的老人的份上,郭书瑜颇为真诚地对眼前的人建议道。
谁知听到郭书瑜的话,姜若彤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劳费心,岑崇峰和我本来就没办结婚证。”
郭书瑜顺着对方白皙的手腕和纤弱的小臂看过去,面容又成了最初的温润如玉,“结束了?”
“嗯,我明天去敬老院接奶奶。”把手机还给男人,褪去了方才和奶奶撒娇时的笑意柔和,姜若彤的脸上满是嘲讽,“满意了?按照你的要求,否定了郭泽的身世,还差点背了本该落在你头上的杀人犯的罪名。”
郭书瑜笑了笑,是真的惋惜,“可惜还是被救回来了。”
“虚伪。”岑崇峰朝旁边啐了一口。
岑邺仍然面带笑意的看着岑崇峰,略微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给后面的人。
后面几人里为首的戴眼镜的男人走上前来,首先礼貌的朝岑崇峰问了好,紧接着,拿出一堆文件放在他的病床上,平静而冷淡的告知他:
医院走廊里,身材纤细的女人握着手机朝着屏幕那头娇笑撒娇道,“好嘛好嘛,我保证明天斗来看你。”
郭书瑜站在一旁,看着走廊里路过的医生病患,在医院透亮的灯光下,那些人表情或镇定,或慌乱,或喜悦,或颓靡,千姿百态的夹揉成一团。
突然,一部手机闯进视野里。
可是,没有这种如果。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继承岑氏的理想完了,甚至他的人生,也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再也忍不住崩溃的情绪,岑崇峰怒不可遏的叫嚷出来。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男人的身子彻底佝偻了下去。
岑崇峰明白,半年以来处心积虑的谋划全都没用了。
脑溢血…
岑崇峰愣了愣,经过律师的提醒,他总算也隐约记起了那天失去意识前似乎是听到了苏雨柔惊慌失措的叫喊。
这么说…
“郭先生,中场休息,该换人了。”
【全文完】
想到这里,岑邺心里越发想念起纯净的少年,不再停留,径直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卧室里,凌乱的衣物撒了一地,明亮的浴室里传来嘈杂的水声,以及少年时不时的呻吟。
岑邺靠在墙上,冷冷的盯着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哈哈哈哈哈哈。”
岑邺的窘境极大的取悦了应戈,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好戏,才屈尊纡贵的走过来替岑邺解围。
懒得和他计较,岑邺把酒杯递给佣人,打算转身上楼。
半晌,岑邺才听见眼前的人笑骂了一声,“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岑邺顺势望过去,就看到不知为何满脸通红的少年似是醉酒一般,抱着容貌秀雅的男人耳鬓厮磨的像是在撒娇。
闻言,想起今天临时跟他请假的杜沧瑾,岑邺眸光一凝,脸色微沉,“应戈你…”
“否则,你我就再也不是兄弟。”
话落下,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安静了。皱着眉同应戈对视了片刻,岑邺终于在对方冷然且认真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但也并不肯完全妥协,“好,我答应你。你们三人之间感情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可是…”同样的转折,凤眸对着杏眼一寸不让,“前提是你做的事没有伤及沧瑾性命。”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岑邺几乎是立刻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
方才看到来人而浮上心头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岑邺看着眼前的好友,想起他先前干的破事还是忍不住训斥道:“既往不咎,没有下次了。”
本以为醉酒的人一时半会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却不想话音刚落,青年姝色的面上笑意盈盈,抬起手食指跟拇指圈起,“ok,你一次我一次,两清。”
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前来恭维祝贺的人,岑邺环视了一圈大厅,果不其然在角落摆放甜点的地方找到郭泽熟悉的身影。
少年正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糕点,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吃得都快眯起来了,像极了一只偷吃东西的仓鼠。
眼里笑意闪过,岑邺脚步微动,便想过去逗逗郭泽。
“呵。”回答他的是郭书瑜毫不留情的冷笑,“比起我,岑老师,不对,岑总。您现在才是不知道多少商业巨鳄的首选联姻对象吧?不如仔细选一选,三妻四妾说不定也不是问题。”
岑邺回视过来,开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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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郭书瑜吃惊了,事到如今,姜若彤也懒得再遮掩,“他之前的钱离婚的时候被他原配都拿走了。”
对此郭书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了钱而傍上岑崇峰的姜若彤居然愿意没有财产分割权?
似乎是看出了郭书瑜的想法,女人一直阴郁的眉眼终于带出了点光彩,姜若彤朝郭书瑜眨了眨眼,却不愿意再为他解决疑惑。径直转过身,说,“…你能把奶奶从那个家里带出来,我本来该谢谢你,但是…总之,你我之间就此一笔勾销了。”
他当时是下了重手的,只是没想到岑崇峰身体素质太好,救护车来得又及时,倒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疯子。”
姜若彤已经再也不会被眼前这人虚假的笑容所欺骗了,在去往别墅前,被岑邺跟他拦下来之后,姜若彤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之前负责的西区的投资项目资金链出现断层,公司排查之下发现是他挪用了款项另作他用。现在经公司上层领导一致商议决定,准备正式向法院提出对岑崇峰的诉讼。
“……”才从死亡线上逃回来,岑崇峰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向挺直的背脊也有些弯曲了,半靠在病床上,拿着律师刚刚拿出来的一份份证据资料。
上层领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