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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棋子?弃子。(第1页)

“江州。”成渊回答,他顿了一顿,随后改口道,“不,还是为我准备一匹快马吧。我赶时间。”

翌日,江州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里,客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谢问与谢琞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坐在临街的门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着茶馆内说书人滔滔不绝地说书。这一日他们赶了个巧,正好碰到说书人在讲那出,而且还是鹿无晴改编过后的新版本。

说书人说得声情并茂,听客们也听得投入,特别是在说到尹追为了保护太子而被乱箭射死这一段时群情激奋,台下不时传来扼腕叹息之声。

成渊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漂亮话谁都会说,有本事就用行动来证明。”说着,他招招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邵魏二人起身走到成渊面前,成渊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考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走漏了风声……”

成渊话还没说完,邵魏二人立刻单膝跪地起誓:“属下以性命担保,一定完成任务,决不负教主所托!”

“你们还把我当教主?”成渊一开口,便是一股肃杀之气,“当初李延昭篡位夺权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

邵堂主紧张得满头大汗:“回禀教主,李延昭夺权篡位一事蓄谋已久,他在教内精心部署,势力渗透之深,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加之他工于心计,耳目众多,不但将忠于教主的兄弟赶尽杀绝,还派人明里暗里跟踪监视我们这些元老,那段日子里梵炎教上下人心惶惶,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魏堂主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教主,眼下战事紧急,李延昭无暇分神,对我们的监视松懈了许多,我们才有了那么一点点自由,这要是在几个月前,我们还没跨出七星渚一步,恐怕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邵堂主皱眉道:“这么说,约我们来此的是同一个人?”

魏堂主仔细打量了他们手中的书信,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道:“邵堂主,你觉不觉得,这书信的字迹看起来很眼熟?”

“你也觉得?”邵堂主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谢琞怔住了:“此话当真?”

谢问点头:“千真万确。不信?要不要我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谢问发誓,从今以后与谢琞肝胆相照,不离不弃,不论天涯海角,谢问誓死相随,若违此誓,不得……”

话音未落,谢琞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急道:“呸呸呸,不许乱发毒誓,听着瘆人。”

“为什么?”谢琞心怦怦直跳。

“我讨厌皇宫,我从来不觉得权力是什么好东西,更无法理解那些一天到晚处心积虑争权夺势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与其为了权力而厮杀,不如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保护我所爱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处世之道。”

“哪怕沦为别人的棋子?”谢琞忧心忡忡地道,“你真的甘心么?”

谢问听他说得感慨,心中不由一动,凑到谢琞身边小声道:“要是有朝一日咱们攻入京城,打败了晋王,你还想不想回去做皇帝?”

谢琞差点一口喷出来,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疯啦!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可是我很好奇啊。”谢问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小声道,“晋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他给我们兵权,不过是因为我们仍有利用价值,等到危机一解,那便是鸟尽弓藏。所以我们不能不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别急,长风他们还没来,我们这个时候贸然出现,只会打草惊蛇。”谢问不动声色地说着,抓起一条灯芯糕,递到谢琞嘴边,“别老盯着人家看,对方会起疑的,来,我们吃我们的。”

谢琞一愣,张嘴一口咬下,登时两眼放光。

谢问看了他这反应,忍不住笑了:“好吃么?”

谢问放下茶杯,注视着谢琞道:“放下不等于原谅和遗忘,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进。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相信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很欣慰吧。”

正说话间,一个燕颔虬须的彪形大汉走入茶馆之中,在角落坐下,一言不发。

“终于来了。”谢问眼睛一亮。

洞庭湖上,芦苇刚刚抽出新枝,一艘小船停泊在岸边,船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岸上,两个男子不期而遇,彼此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魏堂主?你怎么在这儿?”其中一个魁梧彪悍的男人率先开了口。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自己的故事,但是现在听着,却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看客,往事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谢琞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明你已经放下了。”谢问抿了一口茶,“这是好事。人太执着于过往,就会疯魔。就像玄鹤那样。”

谢琞垂下眼帘:“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尹追和小凳子,难道他们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目送着邵魏二人离开之后,成渊立在船头举目远眺,这时,远方飞来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几圈,俯冲下来,稳稳当当地停在成渊肩头。成渊从鹰爪上取下一张纸条,摊开来一看,眉目间顿时笼罩上一层阴霾。

他将纸条揣入衣袖,对船夫道:“开船。”

船夫问:“客官去哪?”

成渊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邵天齐,魏宁,你们一个是白虎堂堂主,一个是朱雀堂堂主,平心而论,不论是武功还是手中的权力,你们都应该与李延昭平起平坐,可如今呢?你们畏首畏尾,处处受人牵制,我养条狗还会替我看家。你们能干什么?”

邵天齐一听这话,更是惶恐,连忙道:“属下对教主之忠心,日月可鉴!教主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属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宁也不甘落后地表起了忠心:“属下也只认您一人为教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这不是错觉。”

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一个极富有穿透力的低沉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魏堂主与邵堂主同时转身,只见船帘被轻轻拉开,一个身姿颀长挺拔的黑衣男子缓步走出,月色映出男子冷峻的面容,魏堂主与邵堂主一个激灵,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教主!”

他这一激动,袖子一不小心拂过茶杯,紧接着啪地一声清脆声响,茶杯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成为棋子又何妨。人有利用价值就说明他有存在的意义。就像这棋盘之上,每一颗棋子都安于其位,发挥着不同的作用。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被人丢弃的那一颗弃子罢了。”说到此处,谢问话锋一转,望着谢琞微微一笑,“好吧,其实我也知道你还是心有不甘,对不对?”

谢琞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因为权力,我几乎失去了一切。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境遇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境遇。身处在这样的乱世洪流之中,若自己不去争取,又如何能够苟安。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珍视之人?尹追,小凳子……我不想看到再有人重蹈他们的覆辙了。”

“没事。这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决定,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考虑。”谢问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而且我说了,我支持你的决定。若有朝一日你坚持回宫,也别想把我丢下,大不了,我舍命陪君子便是。”

谢琞听了这话,心情逐渐变得沉重,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沉默不语。

“那你呢?你希望我回到宫里么?”良久之后,谢琞抬起头来,望着谢问。

“我支持你的决定。”谢问抿了一口茶,想也不想地答道,“不过你若要问我的心意,回答当然是不想。”

谢琞点点头:“甜而不腻,这叫什么?”

“灯芯糕,用糯米,白糖,猪油,肉桂制作而成。用火点燃之后还会发出桂花的香气。”

谢琞叹了口气:“还是当个普通老百姓好,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都没有民间的这些五花八门的点心好吃。”

“他就是连海平?”谢琞凑到谢问耳边小声道。

谢问点点头:“浅月楼主说今日连海平会在这间茶楼与长风和为夷会面。看来她的消息果然没错。”

“那我们是现在行动还是再观望观望?”

“邵堂主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另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不答反问。

邵堂主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我收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只说今日亥时,在洞庭湖芦花荡见面。”

“巧了,我也收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书信。”魏堂主也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两人将书信凑在一起一看,不但内容相同,就连字迹也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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