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无晴讪讪一笑:“小弟风流成性,二位也是知道的。不过,这话说起来也许二位不信,今天小弟的确是应了一位贵人的邀请,在这潋芳阁中一聚。”
“哦?是哪位贵客能请得动你这位梨园大家?”谢问奇道。
鹿无晴道:“百闻不如一见,既然你们二位也在,不如随我一同上楼,我来为二位引荐一二如何?”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一心师傅,谢公子,怎么是你们?”
两人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宽袖博带的俊雅书生站在二楼上,正是多日未见的鹿无晴。
“鹿公子!!你果然在这儿!”谢问拍手笑道,“当初你说要和秋蕊姑娘周游各地唱戏,原来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被潋芳阁的姑娘们迎进了阁楼之中。不多时,一位三十多岁颇有姿色的妇人扭腰摆臀地从楼上下来,看起来便是潋芳阁的鸨母了。鸨母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谢问与谢琞,见他二人容貌端正,气质不俗,看上去像是有头有脸的贵客,于是殷勤地迎上前来,招呼道:“两位公子,听口音不似本地人啊,不知是冲着咱潋芳阁的哪位姑娘而来啊?”
谢问笑道:“我们来这里不是找姑娘,是要找一位公子。”
鸨母闻言眼珠子一转,:“哦,原来是来找小倌儿的啊。小倌儿咱们这儿虽不多,但也有几个。”
“怎么可能。若真是那样,师尊非砍了我不可。”谢问义正辞严地回道。
谢问回想起方才在酒楼里,自己提议去青楼找鹿无晴,话刚出口,皇甫轲面上便有些尴尬。
“既如此,你们二人去便是。为师就不奉陪了。你们与鹿无晴是故交,见面之后应该有许多话要聊,为师不便打扰。”
谢问与谢琞立刻对视一眼,表情皆是又惊又喜。
安亦杰话锋一转:“不过据我所知,这雷蛇岛只是一座孤立于南洋之上的一座荒岛,岛上与中原几乎没有任何贸易来往,谢兄弟怎么会突然想要打听这座岛?”
“不瞒您说,我们千里迢迢从岳州来到泉州,就是为了找一条船出海,前往雷蛇岛寻访一位故人。”谢问仰头饮下一杯酒,叹道,“谁知来到这泉州之后,我们四处打听了一番,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座岛的线索,市舶司的人不知道有这座岛,而普通渔民百姓也是讳莫如深。”
“海商?”谢问心中一动,插嘴问道,“这么说安兄也有自己的船队了?”
“岂止是有。”鹿无晴笑道,“谢公子,方才安兄说他自己不是富商,那只是他谦虚不爱露财,其实他在泉州一带可是出了名的舶主,大大小小的商船加起来也有十来艘了。”
安亦杰哈哈大笑,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在下的确是有自己的船队,也时常出海跑航路。”
安亦杰举起酒杯,豪爽地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位既然是鹿兄弟的朋友,便是我安某的朋友,来来来,不要客气,坐下来咱们一起喝!”
谢问与谢琞也不客气,于是四人相坐对饮,一番寒暄过后,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谢问见这安亦杰虽然是波斯人,但是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禁有些惊讶:“安兄官话说得不错啊。来中原多久了?”
“哦?他乡遇故知?这是好事啊!”那男子闻言,细细打量起鹿无晴身后的谢问与谢琞,眉梢一扬道,“就是鹿兄弟身后这两位公子么?”
鹿无晴当即为三人彼此做了个介绍。
“谢问和一心。他们两位是我在江州认识的好友。一心师傅,谢公子,这位是泉州有名的波斯富商,安亦杰。”
月色下的泉州城流光溢彩,街头喧闹得如同白昼,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穿梭往来于鳞次栉比的楼阁之中。
一阵微风拂过,红帘烛影摇曳处是缕缕醉人的浮香。十里烟花的勾栏瓦舍前,妙龄女子们一个个穿红戴翠,手提灯笼站在门口向路人招手。丝竹弦乐的靡靡之音中夹着闽南口音的轻歌软语,令路过之人无不心驰神荡。
谢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抬头看着眼前一栋华丽气派的楼阁,楼阁正门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大字:潋芳阁。
说罢,鹿无晴领着二人上了二楼包厢,推开门,便见一男子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面前是一桌丰盛的菜肴,正兴高采烈地喝着姑娘们送到嘴边的美酒。那男子高鼻深目,五官立体,脸庞轮廓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蕃人。
“鹿兄弟,你回来啦,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那男子冲着鹿无晴招招手道。
鹿无晴对那男子抱拳行了一礼,道:“安兄,我方才在楼下巧遇了两位他乡故友,一时兴起,便想着带他们上来,介绍给安兄认识认识。”
鹿无晴飞快地奔下楼来,拍拍谢问的肩膀:“江州一别多日未见,没想到兜兜转转,咱们竟然在这泉州又碰面了。什么风把你们给吹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鹿公子的朋友啊,早说啊。”三人正互相寒暄问候着,鸨母在一旁笑道,“鹿公子是咱们潋芳阁的常客了,今天二位来得正好,鹿公子正在二楼包厢与一位贵客喝酒吃饭呢。”
“与贵客喝酒吃饭?”谢琞戏谑地笑了,“秋蕊姑娘在戏台上唱戏,你却在这青楼里寻欢作乐,这样好吗?”
谢问连忙道:“不不,我们不是来找小倌儿的。”
鸨母睁大眼睛:“那可真是奇了,既不是找姑娘,又不是找小倌儿……难道两位公子……”说到此处,鸨母一双眼睛将谢问与谢琞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会心一笑,“那真是对不住了,咱们这儿是青楼,不是客栈,二位公子要开房请出门左转,对面就是客栈。”
谢琞又羞又怒,不耐烦地道:“我们是来找一个叫做鹿无晴的人。这人在不在,不在我们便告辞了。”
皇甫轲素来不喜青楼这种烟花之地,谢问心知肚明,便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皇甫轲送回了客栈,便与谢琞一同前往潋芳阁。
临走前,皇甫轲还特地叮嘱了谢琞一句:“好好看紧他,切莫在青楼逗留太久。”
“不管怎样,我就是来替大哥看着你的。”谢琞目光犀利地盯着谢问道,“若是你敢动什么歪脑筋,我就是拖着也要把你拖回去。”
安亦杰会心一笑:“那是当然,二位有所不知,前往雷蛇岛的航路上要经过一片海域。那海域上盘踞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集团,普通船只根本不敢接近那个地方。你们就算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
“如此说来,那可真是太好了。”谢问放下酒杯,一本正经地道,“小弟正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安大哥,不知安兄可曾听说过雷蛇岛?”
“雷蛇岛?”安亦杰侧头寻思片刻,缓缓道,“若我没记错,琉球附近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叫做雷蛇的小岛。”
终于找到了!
安亦杰笑道:“你别看我高鼻子大眼睛,其实我祖上为了躲避战乱,从波斯来到中原定居,至今已有三代,到了我这一代,除了样貌还保留着一点波斯人的特征之外,基本上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汉人。”
谢琞:“听说安兄是富商,不知是做什么生意?”
“不敢当。安某不过就是做些大宗香料贸易,也有些珠宝药材之类的。算不上甚么富商。只因我爹在市舶司里任职,所以我可以从中谋些便利。你们知道的,朝廷对于民间海商管得可是很严的,在官府里若是没有一点背景,想要做海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来是波斯人,怪不得长得和中原人不大一样。
“安大哥,唐突打扰了。”
谢问抱拳,同时谢琞也微微欠身,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行了一礼。
“你确定鹿无晴就在这儿?”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方才一路上与路人打听,都说这潋芳阁是泉州城中最大也是最负盛名的青楼。”站在他身边的谢问答道,“我敢肯定,以鹿无晴的风流性子,他一定就在这潋芳阁里。”
“你该不会是自己想逛青楼,故意找鹿无晴做借口吧?”谢琞将信将疑地斜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