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谢问怀中挣脱,站了起来。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你重伤未愈,还需静养,为师便不打扰了。”
说着扭头出门而去。
皇甫轲在谢问怀中尽情地哭了一阵,直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抬起头来,向谢问投去哀求的目光:“这玉婆罗是邪道中的邪道,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东西,听为师一句劝,今后不要再用了,好吗?”
“这……”谢问有些犹豫,“可是要想彻底击垮玄鹤和李延昭,这是唯一的方法。这次虽然我不慎遭到反噬,但是你看,我不是还好端端的活着嘛。”
“是,你是还活着,但是你昏睡不醒的这三天,为师已经尽尝撕心裂肺之痛,死去活来了不知多少次。”
房间里只剩下皇甫轲与谢问,谢问艰难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胸口,上元夜那一夜的记忆悉数浮现在脑海之中。
“胸口不痛了……我这是……捡了一条命吗……”
“真让二弟说对了,还好你命硬,否则为师真不知……”说到此处,皇甫轲再度哽咽,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谢问再次醒转过来时,已经躺在了都督府自己的房间中。
皇甫轲握着他的手,眼圈红肿,面色憔悴无比。而谢琞则是两只眼睛下面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靠在皇甫轲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谢问:“师尊……我……我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谢问循声望去,只见皇甫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缓缓走近谢问床边,抬起幽深的眸子,望着谢问,一字一句地道:“为师知道叶存真在哪里。”
“就是问过了,大家都说没有,我才来问你啊。”成渊抱着双臂,一只手抵着下巴沉吟道,“都没有。那这就太奇怪了。按理来说,玉婆罗的蛊毒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彻底消散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点被我们遗漏了。”
为夷挥挥手,坐到谢问身边道:“害,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作甚,大哥他现在好端端地活着,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嘛。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太爱钻牛角尖了。”
谢问想起自己刚刚醒来那一天,皇甫轲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心中一动,道:“成渊,你说这七窍玲珑术还有没有别的比较安全的方法来控制玉婆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玉屏村的?”成渊搂住为夷的肩膀,“为夷在这儿,我还能回去?我只是住在岳州附近而已。话说回来,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被玉婆罗反噬了。”
谢问奇道:“此话怎讲?”
“之前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看望过你,当时你体内的蛊毒就已经几乎消失殆尽了。你只是因为耗尽了内力,气血空虚,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那红影一身暗红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张昆仑奴面具,月光下,他低头看着横在脚边的人,那人像是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红衣人缓缓地俯下身去,无声地伸出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庞。他的手从那人的脸上一路向下,最后到达了他的胸口。撕开那人胸口的衣襟,可以看到那张健硕而厚实的胸膛上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色的血痕,就像是恶魔的爪子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红衣人暗暗运气,在那胸膛上摩挲了片刻,不一会儿,那黑色的血痕便缓缓地从胸膛上转移到了红衣人的手臂,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刚一推开门,见谢琞、谢云、赵晏清、刘子卿、为夷、长风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众人见皇甫轲出来,连忙退后一步,左顾右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皇甫轲心中凄苦,也无暇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是微微颔首行礼,便一阵风似的匆匆离去。
谢问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军营,许多人都以探望为名往他跟前跑,说真的,倒是没几个时辰是让他好好静养的。但是最令他想不到的是,成渊居然也来了。
“咦?成渊,你不是在玉屏村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谢问多少有些惊讶,这是皇甫轲第一次用这么满含怨气的口吻与自己说话。
“是……师尊,我错了。我不该让师尊担心。这样,我今后会和成渊再商量商量,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能把七窍玲珑诀稍微改良一下?”
皇甫轲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谢问伸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师尊,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皇甫轲声音颤抖,紧紧地握着谢问的手不放,凄楚道:“听说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几乎已经没了气。你不知道当时为师亲眼看着他们把你抬回来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你永远不会知道……”
谢问说不出话来,只好不停地亲吻皇甫轲眼角的泪水,傻傻地不停重复着对不起。
皇甫轲沙哑着声音回道:“你被玉婆罗反噬,倒在山林里,是刘子卿找到你,把你带回来的……”
这时,谢琞也悠悠转醒,一看到谢问,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揉着眼睛道:“你醒了!你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我马上去通知王爷!”
说着便急匆匆地飞奔而出。
成渊冷笑一声:“蛊术本身就是时时刻刻伴随着风险的,想要稳妥,就不要用蛊术。当初我就这么提醒过你。除非我师父叶存真在世,否则……”
谢问一声叹息:“看来还是只能铤而走险啊。”
“谁说只能铤而走险?”
谢问低头沉思:“难道玉婆罗的反噬力会自动消散?”
“不可能。”成渊摇头,“至少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做到靠自身内力抵消玉婆罗的反噬。所以我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你被玉婆罗反噬之后,是不是有人替你将体内的蛊毒尽数转移?”
“这……我当时晕倒在山上之后,就彻底没了意识,这话你不该问我,该问我师尊他们才对。”
而与此同时,红衣人捂着面具,痛苦地呻吟起来。这痛苦似乎无法被驱散,红衣人痛得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抽搐、颤抖了很久,痛苦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不知隔了多久,红衣人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此时大雨已经停歇,山林间重新归于平静。他缓缓地爬到倒下之人的身边,望着那人安静的睡脸,怔怔地出神。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似乎有好些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红衣人慌忙站起,一步步地往后退,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倒在地上的人几眼,最后一咬牙,掉头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