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清的表情得意中带着些许娇羞:“当然就是我那位未来的夫婿了。”
谢问见她心情大悦,于是趁机追问:“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别人破不了的阵法,为何他就能破?”
“这事要从三日前说起,三日前,庄上来了一名男子,自称是淮南郡王谢云手下的一名参谋,名叫一心。他说,郡王奉朝廷之命前来洞庭湖畔讨伐李延昭所率领的尸傀大军,可惜数次交战的结果败多胜少,淮南军损失惨重。就在郡王一筹不展之际,一心提议淮南军可与我赵家庄结盟,联手抗敌。郡王欣然应允,于是派他前来赵家庄游说于我。”
赵晏清听了这话,表情渐渐暗淡下去,一声叹息道:“不是自己中意之人,追求者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自从我行了笄礼之后,到庄上来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可是慢慢地我就发现,这世上男子虽多,但是真正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的人却少之又少,而其中符合我心中条件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赵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怎样的呢?”
“那还用问么,自然得是容貌英俊,智勇双全,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的男子了。”
赵晏清轻轻吐了一口气,眉间却始终紧蹙不松。
谢问早已在一旁观看许久,此刻他终于鼓起掌来,开口称赞道:“赵姑娘臂力卓绝,射术高超,有百步穿杨之功,实在令人佩服!”
赵晏清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谢公子,昨晚与司衡真人休息得可好?下人们可有怠慢?”
谢琞沉默了良久,最后扭过头去,低声道:“算了,没什么。”
与皇甫轲回到小筑之后,谢问将方才所经历之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皇甫轲听,皇甫轲听罢,沉思良久,开口道:“这赵姑娘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一旦下了决定,便绝不会轻易让步,你若贸然劝她,恐怕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谢问困倦地躺在床上,握着皇甫轲的手,迷迷糊糊地笑道:“放心吧,明日我自有分寸。”
赵晏清哈哈一笑,道:“我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当然不怪谢公子隐瞒身世。只不过,谢公子既然是淮南军的人,那我就不得不怀疑谢公子来我赵家庄的目的了。”
谢问心中了然,知道赵晏清这是为谢琞的事兴师问罪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来赵家庄单纯只是为了将白尾雕送还原主,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哦?不是因为一心迟迟未归,所以淮南郡王派你过来把人给救出去么?”
谢问听出赵晏清语气之中的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心中一凛,答道:“这是自然,赵姑娘有何指教,请尽管说出来便是。”
赵晏清满意地点点头:“赵家庄与淮南军,双方联盟,共同抗击尸傀是一件不可马虎的大事。再怎么说,你我都是今后很可能要并肩作战的盟友,不知根知底可不行。所以,自从一心前来游说我的那一天起,我便派人将淮南郡王详细地调查了一番。”
说到此处,赵晏清顿了一顿,一双俏皮灵气的眼眸注视着谢问,缓缓开口道:“我听说,淮南郡王谢云有一位长子,从小跟随谢云四处征战,因立下赫赫战功而被朝廷封为宣威将军,后因卷入谋杀朝廷命官的大案而被贬为庶民,投入留台。最近,此人从留台中逃出,被官府四处通缉。”
谢问一愣:“这又是从而何说起?令堂怎么了?”
赵晏清默然低下头去,待情绪平复了些许,才缓缓开口道:“几年前,我娘亲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我为了救她,遍访名医,苦苦寻觅灵丹妙药,却也只能勉强维系娘亲的性命,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如今,娘亲身体一年比一年虚弱,我作为她唯一的女儿,一直想为她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只有成亲这一件事。过去几年,我婚事迟迟不定,娘亲也因此耿耿于怀,抑郁寡欢。她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我出嫁,生儿育女,延续赵家香火。最近,娘亲的病情恶化得非常厉害,恐怕……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谢问不免有些唏嘘,这赵晏清虽然行事霸道刁蛮,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孝女。
“不错。结果不出我所料,他果然破解了迷阵,还拔出了我插在石缝中的那把玄铁巨剑。可叹上天垂怜,将这样一个英俊儒雅,有勇有谋的男子赐予我赵晏清,我岂有不收下之理?于是我就把我设下迷阵,并以此来挑选如意郎君之事告诉他,说既然他破了此阵,就要娶我为妻。起初他死活不肯答应,非说我说话不算话,还用计诓骗他,不论我如何好言劝说,他也坚决不肯娶我。”
“所以赵姑娘一气之下将那人软禁在庄中,选了个良辰吉日,逼他与你成亲,是么?”
谢问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难怪谢琞百般不情愿,用这种近似于坑蒙拐骗的手段去诱他破阵,还不由分说地把人扣留在庄中,这样无理取闹的刁蛮婆娘,有人敢娶才怪了。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你面目可憎!恨不得咬死你!”谢琞一把甩开谢问的手,“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谢问抚摸着齿痕,苦笑道:“我只是想劝你一句,不要跟赵晏清对着干,她这种人,多半是吃软不吃硬,你态度好一些,对她服个软,说不定她就会解开你的枷锁,不再对你下药。之后逃跑起来也方便一点嘛。你听我的,等明天我找个机会在赵姑娘面前替你说个情,好不好?”
谢琞回过头来,一双雾气迷蒙的眸子望着谢问。
谢问心中了然:“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是前来游说的,又不是提亲,为何他会去破了你布下的迷阵呢?”
赵晏清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意:“因为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是我命定之人。于是我说只要他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同意与淮南郡王联盟。”
谢问心念电转,惊道:“你说的这个条件,该不会就是让他去破解你布下的迷阵吧!?”
谢问听了这话,只是笑而不语,心里却吐槽你不如在梦里找还快一些。
赵晏清不知他心思,只继续道:“到后来,我对那些上门提亲之人实在是烦不胜烦,索性在这日月居中布下迷阵,告诉所有前来提亲的人,只要有人能够破了迷阵,并拔出我插在石缝之中的玄铁巨剑,我便答应嫁给他。果然,此言一出,那些上门提亲者便纷纷知难而退,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那个人之外,竟没有一个人能破解得了我布下的迷阵。”
谢问心中一动,问道:“那个人?”
“多亏了赵姑娘无微不至的安排,我师尊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今日我便是特地前来感谢赵姑娘的。”
“何必说谢,两位既然是我赵家庄的贵客,这些小事便是我这个身为主人应当做的,不足挂齿。”
一番寒暄过后,谢问话锋一转:“赵姑娘风姿绰约,家世显赫,又有一身精湛武艺,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似赵姑娘这般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想必身边一定是不乏追求者吧。”
皇甫轲坐在床边,看着谢问安然入睡的脸,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笼罩上一层浓浓的忧色。
次日,正午过后。
日月居西北角的射靶场,赵晏清身着一袭雪白貂皮锦衣,立在距离靶子百步之处,搭起雕弓金鈚箭,瞄准靶心,嗖地一声,箭矢脱弦而出,正正没入靶心。
“当然不是。我来赵家庄之前根本不知道一心就在此处。更不是为了救他而来。赵姑娘若不相信,可以去问我师尊,或者去问刘家村的村民,那天是他们亲自带我们来赵家庄的,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不必问他们。我自有办法知道你的目的。”说罢,赵晏清手一挥,对身后随从道,“把翠竹带上来!”
谢问一听这话,不禁心跳如飞,他默不作声,静静地等着赵晏清把话说完。
“此人姓甚名谁,想必已经不需要我多说了吧?”赵晏清盯着谢问,嘴角微微上扬。
谢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道:“赵姑娘既然已经调查得如此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一开始没有自报出身,是谢某不对。不过,赵姑娘知道,谢某身份敏感,若四处宣扬必定招来杀身之祸,实非有意隐瞒。还请赵姑娘多多包涵。”
赵晏清继续道:“何况我知道抗击尸傀不是小事,必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若我今后与淮南军联手,不慎牺牲在战场上的话,那我赵家岂不是要绝后了么?”
谢问点点头,了然道:“所以你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完婚是么。”
“正是如此。”说到此处,赵晏清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转过头来,“谢公子,我敬你是阿白的救命恩人,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谢公子问什么,我也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那么现在,该轮到谢公子对我坦诚相待了吧?”
赵晏清将雕弓往地上一摔,愤愤不平地道:“我哪里逼他了!我赵晏清要长相有长相,要勇谋有勇谋,还财大势大,他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我?再说了,我何曾欺骗于他?只要他肯与我结百年之好,从今以后我自然是夫唱妇随,而他就是赵家庄的庄主,到时候与淮南军联盟也好,抗击尸傀也好,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这么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谢问小心翼翼地安抚她,斟字酌句地道:“赵姑娘如此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呢?只不过,这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万急不来的。何况你与他只认识了几天,便要谈婚论嫁,换了旁人,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不如咱们先把婚事缓一缓,等赵家庄与淮南军结盟之后,你们二人肯定会有更多接触的机会,到时赵姑娘再慢慢地与他培养感情,待两情相悦之时再谈婚嫁,岂不是更好?”
赵晏清眼眶一红,咬着下唇道:“我等得起,可我娘亲等不起!”
“如果……”他喃喃道。
然后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什么?”谢问歪了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