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为什么?”皇甫轲好奇地道。
“为师尊终于获得自由之身。也为我终于得偿所愿。”
说罢,谢问对着明月高举酒壶,仰头对着壶嘴饮了一口。
“可为何是桂花?”
“如今不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么,桂为百药之长,我听说赵家庄特产桂花蜜,便问下人们要了一些过来,与这丹瑶草一起熬成药汤,兴许能让这药汤的口感变得更加舒爽清润一些。”
皇甫轲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这么一说,为师倒也想起来了,如今竟已是白露为霜的季节。这时节,若是能把酒赏桂,那也是极好的。”
“师尊,该喝药了。”药汤熬成,谢问端了一碗来到皇甫轲面前。
皇甫轲接过药汤,慢慢饮下。
“这药味道怎么与上次不同?”皇甫轲微微皱眉。
谢问一听这话,便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赵晏清因何缘由要困住这位不知名的姑爷,可是谢问与皇甫轲两人一来,赵家庄的姑爷就失了踪,虽然只是巧合,但这就让谢问与皇甫轲的处境变得极其尴尬。赵晏清显然是在怀疑两人与她的那位姑爷里外串通,因此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肯轻易将有嫌疑的二人放走。
谢问倒是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他只是担心皇甫轲的身体:“不瞒赵姑娘,其实我师尊这些日子身体虚弱,需要好好静养,万万不能被琐事劳神烦心。”
赵晏清豪爽地回答:“恩公大可放心,这日月庄本就是个不受人打扰的清净之地,司衡道长在此养病再合适不过。晏清保证,二位在庄上的这些日子里,一定亏待不了你们。司衡道长只管好好在我庄中养病,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是,能满足的晏清一定尽量满足。”
谢问没好气地道:“她坏我们好事,难道我还不能发个脾气了?再说,我早就觉得这桩婚事一定有问题。谁家姑娘快要成亲了还把自己未来的夫君关起来不让人见的?又哪有新郎成亲之前落跑的?我只听说过强娶民女,还没听说过强嫁民男的,这回可真是开了眼界。”
皇甫轲不禁笑出声来:“这倒也是,我也觉得这位赵姑娘怪怪的。”
“而且她一上来就怀疑我们跟她未来的夫君串通,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我们好歹是把白尾雕送回来的贵客,难道这就是她的待客之道?不行,我真是越想越心中不平,他们不让我打听,我就偏要打听,我倒要看看,这金屋藏娇的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晏清从谢问敞开的健硕胸膛上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皇甫轲凌乱不整的衣衫,清了清嗓子道:“也没什么别的事,晏清只是来通知一声,人已经找到了,没想到惊扰了二位,实属无意之举,抱歉抱歉。”
“哦?人已经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成亲是每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只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方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师尊,你说是也不是?”
说着,谢问也不避讳赵晏清,当着她的面将皇甫轲搂入怀里。
谢问将皇甫轲压倒在草地上,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唇,皇甫轲双手轻轻环住谢问的颈脖,热情地用唇舌予以回应。
明明是秋意浓浓,但是在这醉人月色下,波涛阵阵的湖岸边,却有隐秘的春情在交织荡漾。
然而好事多磨,一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乱了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谢问与皇甫轲。
再看皇甫轲时,他面颊泛起了红晕,眼眸中波光流转,似乎已有醉意。他垂下薄薄的眼帘,将谢问的手握在掌心,轻声道:“谢问,为师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什么话?”谢问心跳如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皇甫轲抬起头来,一双眼眸璨若星河。
沉默半晌之后,皇甫轲缓缓开口:“我皇甫轲自有生以来,至今为止已是三十有一,前半辈子如同他人手中之玩物,浑浑噩噩,徒劳虚度,不敢爱也不敢恨,更不敢奢望内心渴望之物。从未有一日像今日这般快活,这般自在。”说到此处,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好在上天垂怜,让我遇见了你,谢问。我能有今日,一切都是因为有你。这一杯,是为师敬你的。”
说罢,皇甫轲也仰头饮了一小口。
酒香柔和甜美,清爽怡人,琼浆浸透五脏六腑,瞬间驱散了瑟瑟寒意。
赵晏清斥道:“没看到我在会客吗?咋咋呼呼地成何体统!”
侍女急道:“少庄主,姑爷他……他不见了!”
“什么!?”一听这话,赵晏清俏脸神色突变,一拍桌子倏地站起身来,厉声道,“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还有,传我的命令,封锁各处城门,一只麻雀也别让飞了。”
“好酒!”
热酒下肚,谢问心中是无比地酣畅淋漓,他用衣袖抹了抹唇角,手一伸,将酒壶递给了皇甫轲。
皇甫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酒壶,终于伸手接过。
谢问心领神会地一笑:“师尊是想出去散心了吧,走,我陪你便是。”
日月居四面环水,幽雅清静,自成一派雅趣盎然的景象,谢问解下大氅披在皇甫轲身上,两人一路闲庭信步,来到湖边,见一艘小船停靠在码头,艄公坐在船头,正就着小酒悠闲自得地吃着小菜,谢问便上前问船家讨了一小壶酒来,回到皇甫轲身边。
“虽然没有下酒菜,但酒是上好的桂花酒。”谢问打开酒塞,浓郁清醇的桂花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弟子谢问,先敬师尊一杯。”
“师尊果然明察秋毫,味道不同只因我在这药汤里加了一味,师尊猜猜,我加了什么?”
皇甫轲又喝了一口,在舌尖细细品味了一番:“难道是桂花?”
谢问拍手道:“答对了。”
谢问望向皇甫轲,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皇甫轲欣然道:“赵姑娘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师徒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日,两人便在日月居偏院小筑住下。入夜时分,皇甫轲在屋中打坐调理内息,谢问则在一边将丹瑶草碾碎,熬成浓稠的汤汁。
皇甫轲身子柔软无骨地靠在谢问肩头,眼里仿佛只有谢问没有他人:“自然是这个道理。”
赵晏清只觉得自己狗眼都被闪瞎了好几回,与此同时,谢问的话如鲠在喉,令她十分不是滋味,但是谢问说得的确很对,她也没法反驳,只能讪讪地应了一声,随后找了个托词转身离开。
赵晏清走后,皇甫轲叹了口气,责备起谢问来:“你也真是小孩子脾气。赵姑娘好端端的,又没惹你,你何必用这话气她。”
“咳咳!那个,两位要办事,能不能换个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地方。”
赵晏清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被突然打断了好事,谢问心中一百个不爽,但脸上依然挤出一个微笑,他坐起身来:“少庄主,这么大晚上的,独自一人跑到湖边来吹风?”
“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那我也有句话要对师尊说。”谢问眼眶一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地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谢问也要让师尊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吻得难舍难分。
华灯初上的对岸,灯火星星点点地镶嵌在水面,往来渔船上传来阵阵悠扬的渔歌。渔歌唱的是当地的民谣小调,歌词的字里行间是情人之间的浓情蜜语,谢问听得心驰神荡,侧头偷看皇甫轲的神情,正好对上皇甫轲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薄薄的唇上还泛着诱人的光泽。
谢问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在皇甫轲唇上飞快地一啄。
唇齿间是桂花淡淡的清香。
谢问与皇甫轲面面相觑,迟疑半晌,谢问终于开口道:“赵姑娘,阿白我们已经送到,既然赵姑娘还有事要忙,那我们也不便打扰,暂且告辞了。”
随后站起身来,拉着皇甫轲的手正要离开,赵晏清却背后叫道:“慢着!”
两人回过头来,赵晏清已经换上一副淡定的笑脸,道:“二位既是贵客,本姑娘也不隐瞒,其实三日后,正是晏清的大喜之日,届时本姑娘将会在庄中大摆宴席,二位既然来得巧,那就别急着走,何不在敝庄盘桓数日,喝了我赵晏清的喜酒再走不迟?”

